其实,含霜倒不是要故意冷淡落雪,将她与吴名区别对待,只不过,他见过太多女子在自己面前刻意示好,纠缠不休。这种麻烦他一向躲都来不及,哪里肯招惹,所以每与女子相处,总是冷冷相待,好让她们能知难而退,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这几次接触,他也看出吴名是那种内敛端庄,不会轻易向人打开心扉的女子,自然也不会逾越礼数,做出些让人尴尬之事。
可对于落雪……他却真得有些吃不准,因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大大咧咧的,即不拿腔作调也不扭捏做作,更没见过她有主动向自己示好,将自己与他人区别对待的行为,整个就一稀里糊涂,没心没肺的样。
那日在春里郡的洪水前,在她脸上的那抹深入骨髓之中的忧郁,却又与她平时傻里傻气的模样反差极大,不能不说让他印象深刻,可相反的却更是想与她划清界限,也就不自觉的更加的冷漠相待,连自己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偏每每与她相处时,气氛却总是阴差阳错的让自己都没办法装酷下去,刚才竟还会点她的额头,拦她去追白小纤,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感意外。
想到这,站在窗前的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心中打定主意,以后最好离这三姐妹远点,尽量别与她们打交道。
许是落雪与白小纤的吵架声真得太响,不到一个时辰,落雪、吴名和含霜夜探衙门停尸间的事,就被传开了,整个客栈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更是闹到了各大掌门那里,自然三人就等着被提审处理了。
最先被叫走的是含霜,过了能有一个时辰,才见含霜从各大派掌门的房间中走出来,一脸的莫测高深。接着被叫进去的就是吴名,也用了能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出来,出来后是一脸的担忧与焦虑。不过还没等落雪向吴名打听,就也被叫进屋了。
按含霜与吴名进去的时间推算,落雪做好了要有一柱香的抗战打算,一进屋她刚想把刚才在屋外等待时,用了一个半时辰准备好的,以防临场发挥不畅的答辩稿,从头到尾的背一遍时,就听到师傅她老人家道:“雪儿,去告诉各门派的执事弟子,让他们各自准备自己门派的膳食,从此往后所有的饭菜全由各门弟子自行采买,自行烹饪,全程监管,不得假手客栈。”
“啊?………是………”
“这是二两纹银,去吧。”
完了?落雪心想,这就完了,亏我还认认真真的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真是的,好歹也给个发挥的机会呀。
一出门就看到一直守在门口未曾走的吴名。
“吴名姐,你怎么还在这啊?”
吴名一言不发,将落雪拽到身边,低声问:“听说今早你和小纤吵架了,是怎么回事?”
“唉……”落雪没等开口先叹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含霜。”
“含霜?!”吴名脸露惊讶:“他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白大仙儿误会了,见一清早的含霜居然在我屋里,问都不问,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气全撒到了我头上了。”说到这,落雪有些后悔了,她怕吴名为这事担心,忙转头给了吴名一个放心吧的微笑:“好在误会都解释清了,我与她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
却见吴名反倒没有放心表情,脸上却渐渐爬上了愁云:“小纤要是真能与含霜在一起,确是件极好的事,可就担心她一厢情愿的越陷越深,依她那副要强的性子,只怕等到时候想收都收不回来了,如此下去,早晚是个事儿,我还是寻个机会,好好开导开导她吧。”
等落雪挨个门派的通知完后,眼看离午饭的时间是越来越近,再不去买菜,就来不及做了。只好走出客栈向东市走去。
东市还是老样子,又乱又脏。唯一不同的是,较之以往这里更加的热闹,热闹是源于对“得月”酒楼孙掌柜被害的命案,不论是卖菜的还是买菜的,全都议论纷纷,这件事在这个不大的小县城里,早已炸了锅,被传的是沸沸扬扬。
“听说了吗?嘿,那孙掌柜死的那叫一个惨啊,脑袋都没了,光剩了个身子,那血流的,到处都是。”一个菜贩男,也顾不上卖菜了,蹲在那里跟围了左三层,右三层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绘声绘色的白话着。
“是吗?哎呀,那可真够恐怖的……”众人唏嘘一片。
“可不是吗?有谁见过那阵势呀,当场就被吓晕了两。”那菜贩浮夸的语气,在空气中来回的飘荡着。
“他说的不对。”一个不屑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朝那人望去,是一个手拿着烟袋锅子,不停抽着的庄稼汉子。那庄稼人反驳道:“我有个亲戚是在得月楼当伙计的,当时就在现场。听他说啊……”汉子说到这,故弄悬虚的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没头了,是那孙掌柜的头被砍断后,掉在地上,自己滚到墙角的一个窟窿里,事发一日后才被找到的,原来竟是个狗头。”
“啊?!狗头?怎么可能?”那菜贩第一个出来反驳。
“怎么不可能啊,没听说过,妖精变人,出来干坏事的事吗?”
“那你这么说,他孙掌柜的就是狗变得了?”
“有这可能。”汉子斩钉截铁的道。
“噢……”一纵人等恍然大悟,一人道:“呸,那老孙头平日里不干一件人事?原来他就不是个人。”
又一人问道:“那杀了他的是什么人啊?又为了什么?”
一群众插嘴道:“还能为什么,他平时坏事做的太多,恨他的人来寻仇呗。”
“哎哎哎,你不知道别在这瞎说啊。”那位自称有亲戚在现场的汉子抢白道:“是抢劫。”
“抢劫?”
众人都迫切的等着汉子的下文,那汉子得意的,慢条斯理的抽了一口老旱烟道:“嗯,屋子都给搬空了,老孙头子身上的衣服都给扒的净光,连根毛都没给留。”
“孙掌柜是一丝不挂死的?”众人惊呼,象得了一条天大的内部消息:“哎哟,那死的不光是惨还够丢人的。”
“嗯,嗯……”
“想那老孙头可是我们这儿的首富,家里的宝贝一定不少吧?”
那汉子又轻轻的吐了一口烟圈,神气活现的道:“那当然,光金条就有一柜子。圆溜溜的珍珠……”说到这他张开两手,连比划带说的道:“有西瓜那么大,玛瑙、翡翠海了去了。”那感觉就象他亲眼见过似的,只可惜他对这些宝贝的见闻也仅限于此,不然定会对细节再多加以描绘,也能好好镇镇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穷馊们。
“那犯人抓住了吗?”
这一问汉子窘住了,叼着旱带锅,摇摇头,没有底气的道:“还没,抓到吧?”
想是那第一个发言的人,看自己的风头被这抽旱烟的泥腿子抢了去,心中不免有些气恼,听这汉子没答上来,赶紧的抢在此处说道:“我也有个朋友,是在衙门中当差的,内部独家消息啊,犯人抓到了。”
听到这,本想走了的落雪也不觉凑了上来,修仙门中各大派都担心的事,难道被他钱太贪给搞定了?
“是谁啊?”好热闹的广大人民群众,立马瞪圆了眼睛问。
轮到那菜贩得意了:“孙掌柜的老相好的。”
“啊?”突如其来的答案,让众人又都跌破了眼镜。
“情杀!”菜贩见众人不相信的神色,忙补充了一句。
人群中一名挎着个空菜蓝子的中年妇人道:“那老婆姨我也见过,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一脸的褶子,还有人打她的主意?能为了她去杀老孙头?”
“这个嘛……”那菜贩接着道:“那你就不懂了,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好。那老相好的不但找了,而且是找了个二十几岁的壮小伙。于是就想把孙掌柜给甩了,可那老孙头不依不饶,非要让她赔给他青春损失费。”
“青春损失费?他还要这费?啧啧……”
“就是嘛,那老婆姨哪有钱啊?被逼的急了,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的,会上那年轻的相好,把老孙头给作了,连带着把他的家财全卷走了。”
“噢,这样啊。”
落雪是有点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太扯了吧。
又听那菜贩绘声绘色的道:“这还没完呢,听我那朋友讲,结果在杀了老孙头后,那老婆姨才发现怀上了那老孙头的孩子。”
“什么?!五十几岁的老太太还能怀孩子?”
“就是说吗?要不人家怎么能五十几岁,还到处当别人的情妇呢,那地方跟普通人长得不一样。”
“后来呢?”一个路人期待的问道。
落雪心想:后来一定更“精彩”。
“后来……”想那菜贩似乎也觉得编得有些大发了,编不下去了,这时猛然想起了什么:“后来她后悔不已,悲痛欲绝,跑回到案发现场,抱着那老孙头的狗头,是亲了又亲。”
“恶……”
落雪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真是越说越没边了,你当是又臭又长一拍就是一百来集的某国电视剧呢。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那烟袋锅汉子的话:“你竟能瞎扯,五十几岁的女人哪能生娃,我活了这么大了,还头回听说。”
那中年菜贩男辨称道:“你都能变狗头,我有什么不能生孩子的?”情急之下省略了很多重要的词汇。
“根本就是抢劫,还说什么情杀,可笑。”
“你说谁可笑?哼,不知道的还在这里瞎说。”那菜贩男扭过脸,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傻操。”
却被那庄稼汉听了个正着:“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怕你呀,再说十遍、一百遍我也敢,傻操,傻操,傻操!”
“好呀……”“咣”那庄稼汉子也是个暴脾气,上去就是一拳,把菜贩左脸的肉,全给挤到了右边脸。
菜贩男手捂被擂的脸,高叫道:“你敢打人你,你,你……”气的说不上话来,接着“当”胸口又是一拳。
“打你怎么了?”泥腿庄稼汉,瞪着眼睛吼道。
“好啊,你等着……”菜贩男,也挥起拳头冲了过去。
再然后就是一阵叫嚣与厮打声,还有众人的劝架声“唏哩哗啦”的乱糟糟。落雪心想:又不是自己家的事,你说何苦呢?
“落姑娘……”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听着有些耳熟。
落雪抬头一看,果然是他,没下巴二子。
“咦?是二子,你今天游击到这里了?”
“是啊,当乞丐的,在哪儿都能开工。落姑娘是来买菜的?”
“哦,对啊。”落雪这才想起,抬头看看已高挂正当空的大太阳,心道不好,再不赶紧的买菜回去,怕不只是被师傅训的问题了。
“二子,我这有急事就不陪你聊了,改天有空去客栈找我。”
“行,你快去忙你的吧。”二子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