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彻骨的寒风,夹带着零星的雪片,从大敞开的落地窗户中,刮了进来,冷飕飕。
围坐在地的十个人屏气凝息,打坐结印,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宁是压制了片刻,焦燥的不安仍让皱拧的眉头,无法舒展。
对比之下,一边的含霜虽是因失血而脸色苍白,却是熠熠生辉,神采风扬的看着眼前紧闭双眼,调息打坐的十个人,此前已经说好,他给了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好让他们能蓄势待发,给自己最致命的一击。
看得一边的小伺是瞠目结舌,只觉面前这位长的玉树临风,面相斯文的少年人,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最不能理解的是,他纱袍上的那团殷红是否真是因受伤所至,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痛感吗?
一个时辰后,十个人面前的空气一阵的扭曲变形,浮出了一层透明的气罩,随着个人自身属性的不同,渗透着不同的颜色。
见此,含霜脸露兴奋,知道他们要动手了,反而更加切切的注视着他们。
还趴在扶梯上的小伺则是胆战心惊的惶恐莫名,“唏哩哗啦”微弱的沙砾掉落之声,在他身后响起,而因那小伺只一心关注着含霜与那十人,全无半点察觉“哗啦、哗啦”声音渐大,土灰色的砖墙上,那支没入两寸有余的穿心针,正在不知不觉的悄悄转动,松动的砖屑断断续续的梭梭掉落。
终于,银色的针旋拧着争脱了出来,轻轻的飘浮在空气之中,银色的表面一片片,不规则的脱落,裸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心子,远看就象一根生了锈的报废铁针,当所有的银灰被暗红取代的刹那,一个幽黑的暗影从针眼中冒出,爬上了墙壁,如被光打在壁面上的影子,从墙根向上,朝着整面墙悄悄的漫延,又渐渐转淡,渗进了墙体,没了踪迹。
整个过程如鬼魅,无声无息的在小伺的身后发生,消失。
银针悬在半空中,摇摆了两下,突然从细长的尾部裂开,分成了两根,其中一根如摆尾游在水中的鱼,缓缓向着房顶,紧接着两根又分裂出了四根,六根分别守住了房间的各个首要方位后,嘭的一抖,不停摆动的身体一下定直,一动不动就象被锥进了坚硬无比的岩石之中而不象是游浮在空气里,轻微的金属声后,那银针身上慢慢的由后向前翻出了无数的针尖,新探出的尖刺把它变成了个如河豚样鼓突的针球,从小伺身后的那枚银针开始,无数的新针从针球上飞出,按着固定的数量,极有规律的排列成片,每根针在找好自己的位置后,便定直在那里,锥进空气中,“嘭嘭嘭”几下,数秒间遍布全屋。
含霜看着那些针极有规则的从左向右,沿房间的结构成片的漫延开,眼睛跟随着那诡异针尖而转动,一眨眼房间的四周布满了这种锈红色的针,比绣花针还要细小,还要尖锐,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缝隙,细碎的金属声,听的人耳中刺痒,定好后“嗞嗞”几声,所有的针同时,缓慢的在身上长出了更为细密的倒刺,如眼镜王蛇在见到了猎时而膨起的颈部。
起了身鸡皮疙瘩的小伺额上全是汗珠,一颗滑落,顺着铁青的脸颊,渐渐流到不住颤抖的唇边,干燥泛白的嘴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一动间,呼的瞳孔放大数倍,眼中如暴风骤雨般细集的针尖,霍然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耳边不断的“咻咻”作响,而后“砰、砰”的几声震耳欲聋,整个房间被轰的地动山摇,千百万细小的针鸣融成嘶吼的咆哮,崩落的砖石瓦块,散落成片,碰撞在地面扬起漫天的尘土,坍塌的高大撑屋石柱,将地面砸出巨型的深坑,被击碎出的无数地板块,纷扬在空中,凌乱的翻转激荡后,撞向了千疮百孔的墙壁,又被反弹飞撞向地上那残破,裂开的巨大铜鼎上,碎成更小的木屑,接着再四下的到处乱扬。
小伺猛的抱住脑袋,蜷缩在地,震颤人心的绝望感袭卷全身,等待着身体被刺穿出无数个窟窿,鲜血四射的成为马蜂窝后,在皮开肉绽的同时,最后被锥心刺骨的疼痛折磨到死。
此时,那地上的失法十人已包裹在各自演练出的一团光晕之中,但那层保护光壁,在这顿狂风暴雨般密集针雨之下,却是支离破碎,残破不堪,做为失法者的他们,也被重创其身,鲜血淋沥的残不忍赌,身上被扎伤无数。那深埋进骨髓之中的细针如不取出,早晚会将他们折磨到死,可取针不难,难的是要忍受被针上倒刺蚀骨扯肉之苦,每取一针都会如万射穿心般的疼痛,更别说体内这几百根针芒,虽细小的不至于要人性命,可那如万蚁噬心的疼痛,想想都已手足冰凉。
中老大捂着胸口,硬撑着爬起,因充血而变的模糊的视野,泛着微红,眼睛不停的在烂如废墟的房间中搜寻着,终于在一片血泊之中,看到了脸朝下,俯卧着倒在地上的含霜。
雪白的纱袍已被鲜血尽染,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还有一滩粘稠的鲜血正在其身下慢慢扩大,快速的向外弥漫着,流经之处竟将地上的细小木屑带的浮了起来,冲向了一边。
看情形是已经命赴黄泉了,又一个人丧生在穿心针下,成为了饲养魔鬼的祭品。
“呼……”中老大长舒了一口气,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时感到巨痛狂袭而来,嘴角一扯,锥心的疼使五官扭曲的好似狰狞,痛苦而急促的呼吸让身体是阵阵的痉挛。再看向身边的另九人,都还不如自己,已有三人彻底的晕死了过去,剩下的是连抬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地上跟死人也差不太多。
可他唯独忘看了最无关紧要却是最能让他吓破胆的一个人,就是那个小伺。
此时的小伺,正被一个一人高的光团罩在其内,安然无恙。
等他听到房间重新变得鸦雀无声后,却奇怪的发觉自己身上没有传来一丁点的疼痛,再抬头,就发现自己已被罩在这团白光之中,白光之外一切尽毁,那十一位高手浑身是血,唯独自己却完好无损的连处擦伤都没有,抬起手,看着光净的双手,还是不敢相信这份能死里逃生的奇迹会落在自己的身上,胡乱快速的摸着自己的脸,鼻子、眼睛、嘴什么也不缺,这才震惊的从高低起伏的胸膛,爆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我没死!没死,我没死!哈哈哈……”
这笑声引得房间另一边的中老大等人是心中大惊,也顾不得疼痛,用袖口使劲的擦了擦混浊不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那欢呼雀跃,得意忘形的小伺,满脸的惊疑不定。
要知这穿心针,是这延寿堂每次施邪巫、鬼降之术必备之物,被它锥死的冤鬼何止成百上千,而此针常年被这冥阴怨灵的恶念浸润、喂养之久,又何止是十年百年的时日,魇鬼已成魔,恐怖暴戾之气盛盈,这针根本就是饲魔之器具,将冤魂困禁于内,永无超生之日,至邪至恶之物。
被此物击杀之人,焉有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