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进了内院,早没了想逗弄大傻黄的心情,皱眉道:“那个王山是谁啊?怎么我从来都没见过?”
“他啊,啥也不是,混子一个。说是酒楼的打手,其实连狗屁也不如,平时在酒楼里根本见不到他的影,今天没出去,准是赌钱又赌得光板没毛了,这才闷在前院寻人不自在呢。”二子边走边说,丝毫不怕被身后的那位听了去。
“噢……那孙掌柜平时精的跟猴似得,怎么会用这么一位不干活,还到处惹事生非的主?”
“还不是孙掌柜的老相好花氏,花美丽介绍来的,说是她老家的一个什么亲戚。”
“哦,这样啊,你知道的倒挺清楚的。”落雪看着二子笑道。
“唉,这算什么……当乞丐的,这大街小巷的事儿,没有我们不知道的。”
二人走到了翟叔的房门前,正赶上翟叔一手拎着个小板凳,另一手摸索着,慢慢慢慢向外移,显得很是笨拙,盲人的世界在我们正常人看来是真不方便,就是这么一点小事,都如此费劲。
二子忙赶了上去,接过翟叔手里的板凳,另一支手搀扶着翟叔走下屋前的石台阶。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很自然的领他到院中的一块空地处坐下,看来是经常到这,很清楚翟叔的起居习惯。
翟叔刚坐下,大傻黄就凑了上去,找好了位置,舒舒服服的横躺在翟叔的脚下,翟叔摸索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不大的木梳子,开始为大傻黄仔仔细细的梳理起了毛发,大傻黃就露出了一脸的惬意,那副享受的样子,让旁人看了都羡慕的心中痒痒的。
落雪轻轻的走过去,悄悄的蹲在他们的旁边,静静的看着这个很安逸,很温暖的画面。
“翟叔,你还能听出我是谁吗?”落雪心知肚明的问。
“能,怎么不能,你不就是那个水月门的小姑娘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啊?”翟叔是个没等话出口便给人三分笑的人,为人很是和气,不管对方说什么,从不与人争辩总是在后小声的随声附和着,对谁都是礼貌周全的很,可太过周全就给人一种软弱好欺的印象。
他能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可能是因失明看不到他人的表情,便养成逢人先笑的缘故,让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他脸上那眼梢、鼻翼、嘴角边,都快连上了的重重笑纹,这圈年久而成的笑纹倒是把所有其它的五官都比了下去,成了他脸上最醒目的特点。
不过可能也正是如此,落雪总感到他的笑只在脸上,没在眼里。但若真想从他的眼中看到笑意,也确实太难为人了,因为他的双眼中有一只一定是假的,那是一只棕黄色的被打磨的很光滑的物件,没有眼白,没有瞳孔,一个死物,初次见时,吓了落雪一跳,落雪不知那到底是何物,但感觉极象河里的鹅卵石。想是如果不戴这个义眼的话,样子可能会更为恐怖,落雪曾经在脑海里联想过,相比之下,还是觉得戴着这么个石头会更好些。
他的另一支眼睛虽然总是在与人说话时,尽力的睁的大大的,可听二子说,那只眼睛受这边眼睛所累,也早在年轻时就已不顶用了,这十年里更是彻底的瞎了,可能还会有些光感吧,但对老人来说跟盲人没什么区别,所以在他独处时,便经常是闭上那只眼睛的。
落雪看着老人睁开的那只外表正常的眼睛,心中泛出一股怜悯,你说一个老人,无儿无女,连一个亲戚都没有,还瞎了眼睛,就拿这“得月”楼当家了,可眼下这酒楼会是个什么结果还不好说,再过两年,老人的身体要是不行了,晚景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哦,今天客栈那边没我什么事了,所以就出来溜达溜达,看到二子与大傻黄在这,便过来瞧瞧。”落雪故做轻松的说,不想带出心中的那份怜悯。
“你认识二子和大傻黄?”翟叔说话的声音总是不大,透着一种谨小慎微的信息,真不知与那王山做邻居,日常会受多少的闲气。
“何止是认识,与这大傻黄还渊源不小呢。”落雪斜眼看着二子,二子一个劲的摆手,做着让落雪悄声的动作。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说到这,翟叔用手摸着大傻黄的头道:“你又多了个朋友了。”
“是啊,大傻黄朋友可多了,听二子说,它还是这镇上的名狗呢?”落雪不怀好意的看着慌里慌张的二子。
“是吗?有这事儿?二子,你怎么没跟我说起过啊?”
“啊,啊……对对。”二子有点吱唔道:“这镇上一到春、秋两季,所有养母狗的家就全都大门紧闭,生怕自家的狗会跑出家门,它就是这么出的名。”
“为什么要关门不让狗狗出屋啊?”落雪很奇怪。
“还不是我们大傻黄太生猛了,这镇上家养的,野生的全算在内,只要是母的,就没有没给大傻黄生过儿子的,所以一到那时候,大傻黄就是第一个被严打的对象,全镇人民没有不认识它的。”
“耶……”落雪撇着嘴看着大傻黄瞄缝着眼睛,那副享受的样子,好像谈论的根本不关它事:“你个老色狗,还艳福不浅呢,那些小母狗怎么就都看上你了呢?”
几个人正聊着,忽听外面有人喊:“落雪,回客栈了,要吃饭了。”正是吴名。
落雪起身:“我要走了,客栈那边喊了,翟叔等我有空再来看你。”
“好,好,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酒楼一被封,大多数伙计都卷包袱回老家了,剩不下几个人了,我一个老瞎子住,冷清啊……”
这话听得落雪心中有些触动,便道:“会的,不忙了,我一定来。”
一边的二子也起身道:“我也该走了。”
“啊,你也要走了?”
“嗯,翟叔,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你。”边说边与落雪两人向外走去。
“哦,好好,记得常来啊。”身后传来老人不舍与备显落漠的声音。
两人走出酒楼,落雪问二子:“你说的大傻黄的事迹,是临时现编的吧?”
二子一脸认真:“没有,是真的,要不怎么说它是这镇上的名狗呢,出名就是要有真本事。”
“你可拉倒吧,这名出的,不是偷就是淫,还本事呢,整个一五毒俱全狗。”
“咱们老大可欣赏大傻黄了,总在俺们面前夸它。”二子挺着胸脯子说。
“是啊,他也好不到哪去,一路货可不欣赏嘛。”
“有时,我都羡慕大傻黄。”二子说着,一脸的神往。
落雪是没好气的看着二子:“我不跟你闲扯了,我要回客栈了,有事再联络。”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