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尽力的向山顶攀,越往高处崖壁越陡峭,头顶不断有被人踩松的碎石滑落,滚落之处带动一片碎屑。飞扬的石屑迷了双眼,强忍着揉了揉顾不上疼痛,身后的轰鸣中已能清晰的听出水流拍打岩石的巨响,更催促着拼命的加快了奔向树屋的脚步。可就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落雪起初以为是自己在慌乱中听错了声音并没理会,可只一下那婴儿的哭声又再响起。这次落雪停下脚步,静心侧耳细听之下,果然有一股襁褓中婴儿的哭泣之声,若隐若现。
天啊,怎么办?这个时候?!落雪稍作犹豫,牙一咬,心一横,也顾不了许多了,狠狠的便朝那哭声奔去。唉,没办法,任谁又能够做到见死不救。
辨出哭声发出的方向,原是出至一间建在山包岩石上的小木屋,危极的情形也不容落雪想太多,转身便朝那木屋奔过去,来到小木屋前,发现房门竟是大开着的,心中略有些纳闷,可刚一狐疑那婴儿的哭声又再传出,清清楚楚的就是从此屋发出的,万分紧急落雪哪还容的了细想,一脚便迈进门里,谁知还没等她另一只脚着地,身后的木门“砰”的一声自动关闭,整间小屋立时如同深夜般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婴儿的啼哭,四周寂静无声,落雪只觉陷进了恐怖诡异的气场里,笼罩着全身的阴森森寒意爬上脊背让汗毛直竖,直觉告诉自己这事绝不简单而危险就在身边。
从惊恐中反应过来的落雪本能转身欲去开门离开,回身去摸门环,那本是刚跨过的门槛,此时却不知了去向,两手结结实实的扑了个空,踉跄的险些跌倒。落雪微躬着身,伸出胳膊轻轻的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双脚慢慢的向印象中的大门方向蹭去,就这么在感觉中直线的向前探了约有三四米的距离,手上能摸到的仍然只有空气,连墙壁的边都没有碰到,明明看到的是个只有五六平米的小木屋,怎么可能向前移动了这么远,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触到。落雪的头皮开始发麻,紊乱急促的呼吸声,震荡在寂静一片的黑暗之中,更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刚刚才还站在大太阳地里看着一大群受惊的村民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到处乱窜,可一眨眼间,就只剩下自己陷在这深深未知的危机之中,无一人在旁。
此时的落雪大脑完全被恐惧添满,思维已停滞。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就在十分钟前还见飞禽走兽狂奔逃窜的巨大场面,现在却一人伫立在宛如无垠的黑暗寂静之中,惊恐不安的等待着未知的下一秒,时间变得很漫长,长得似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没有参照物的空间在大脑中变得没有维度,无法用视觉来判定只剩下虚无与空洞,这一刻时间与空间被无限的慢慢拉长,只有心脏在剧烈的狂跳不止,让绷紧的神经临进了崩溃的边缘。
不,我不能迷失在这里,外面的山洪就要来了,大师姐与二师姐她们还不知怎样了?
这一念头让落雪镇定了下来,冷静的头脑把感官从混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模糊的视线隐约看清了眼前的些许事物。这确实是刚刚进来的小木屋,房间不大还摆放着日常用品。可刚只觉察到这一点点,身边周遭的事物“呼”的一下全部消失,落雪重又沉进了黑暗空虚之中,再次的诡异氛围让落雪明显的感到较之开始,气场中施加了更大的压迫力,仿佛这气场是有生命般,当发觉猎物挣扎着要逃走时,就加大了撕咬的力度。
于此同时,落雪的正前方出现了三处在半空中悬浮着的火苗,火苗在深不见底的黑幕之中,微小却明亮的耀眼,火光之中似都有一张黄色符纸在燃烧,三处火苗在黑暗之中不停的交替着变换着方位,火苗在空中不停的跳跃着忽明忽暗,发出“嗞嗞”的燃烧声,晃动中火星四处飞溅,引得落雪不住的眨着眼睛,用手臂遮挡着零星喷溅过来的小火花。渐渐的火焰越烧越旺,最后形成了三个如西瓜般大小的火球不停的旋转着,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落雪已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只看到一个着火的光环变得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了,就在火环离落雪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时,忽的一下,如一人般大小的火环以极速,朝着落雪的头顶整个罩了下去。落雪连忙向后退去,抬脚却发现双腿如被钉子定住了一般,扎在地上不听使唤的一动不动。
完了,落雪心中默念一句,在火环冲到自己面前的一瞬间,本能的紧闭了双眼。
可这时紧闭的眼睛却透进了一片白茫茫的光亮,不知发生什么了的落雪不敢立时睁开双眼,生怕会看到更加诡异的景象,可好奇又驱使她想看看,正在犹豫不绝时,肩膀被什么人从身后一把抓住,整个身体腾空跃起,被带到了半空之中,耳边响起了衣带随风飘舞的“呼呼”之声,她不得不马上的睁开双眼。可刚一睁开,见到的虽不是什么奇景,可也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了,此时自己正在高空中飞行,啊不,严格的说应该是被什么人抓着吊在半空之中,脚下是十米多高的山洪,张牙舞爪着咆哮着冲了过来,地动山摇的势不可挡,瞬间就将她刚才呆的小木屋解体的支离破碎,心中不觉后怕再晚一秒,自己就同那小屋一起做了陪葬。
落雪在高空中群山尽收眼底,她眼瞅着一家子,一对青年夫妇,男子怀中抱着个不大的孩子,女子拉着个小女孩,身后跟着一个老妇人。一个大浪过来老人不见了,那夫妇惊恐的不知口中在叫喊着什么,边回头看洪水边拼命的向前奔跑,可哪里逃得过疯狂的洪流,又一个大浪四口人全消失了,落雪心头一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浪头,浪头退平了时,水中浮出了那男子的头,却只他一个。当他连滚带爬的被冲到了岸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时,他左边头顶的岩石却被从山上下来的洪流冲的松动笔直的向他砸下,再后来一棵大树挡住了落雪的视线,在高空中移动的她此时的角度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可那一家人悲痛的表情却依然晃在眼前。接着如同刚才的一幕重复着上演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如蝼蚁般脆弱的从落雪的眼前消失,短短数分钟却如过了一年,血淋淋的灾害场面****的让人不寒而栗。
落雪惊呆的看着脚下的一切都被巨大的洪流吞噬殆尽,洪水如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将远近茂密的树林,大片的农田,上百的人畜,就连山包上的房屋也被全数吞没,滚滚的大浪卷着泥沙,无情的冲涮着一切。混浊的水花带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袭卷着一个又一个山头,不到半晌的功夫,整个春里郡毁于一旦。
偌大的群山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阵怒,喜怒无常的山神脱掉了他熟悉的外衣,面目狰狞的让人们领略到它的恐怖。人们早已认不出家在何处,大自然显示着它无穷的威力,让人望而却步。
就在落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之时,她一下从两三米高的地方跌落,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被人丢弃在地,等她从地上歪歪扭扭的揉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才看清,自己是落在自家树屋前的一片空地上,树屋所在的山尖是唯一一处没被洪水淹没的地方。空地上早已站满了逃过来的人群,大家全是一个动作,一种表情瞪大了双眼痛苦的注视着前方——那还正在被洪水逐渐吞没的家园。
山下的平坦凹地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洪水还在不停的翻滚着浊浪,释无忌旦的咆哮着。水流湍急处漩涡连连,落入水中的人们在巨浪面前无助的挣扎着,随着他们的浮浮沉沉山上的人群不断的发出惊呼之声。可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都有一个白色身影能化险为夷,这恐怕是落雪一生再也不会看到的景象了,十几名着白袍的少年,在淘天巨浪上腾转挪移,踏着水面上下翻飞,身轻如燕,几个起落便将落水遇难之人,纷纷救起,虽也险象环生,但总也是有惊无险,这让山上关注的众人也跟着他们忽上忽下的心跳加速。
落雪快速的掠过人群向树屋的方向奔去,急于知道大师姐是否安好,二师姐是否回来。好在还没等到达树屋,便在密积的人群中发现了同门的身影,她们边注视着水面上的动静,边不住的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她快速冲了进去,四处张望着大师姐和二师姐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寻到,刚巧在遇到有一个几面之缘的同门,也顾不上她平时的脸色,急急几步到了这人身边,连声问道:“杏儿师姐,可曾看到我家的那两位?”
那杏儿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山下的情景,哪有心情理她,连连摆手:“走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