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名走后,就只剩下落雪与含霜两人,站在高处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混战。
许久,含霜突然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去?”
落雪转头,看着含霜仍旧望向远处的双眼,在那目光的尽头是一片尘土飞扬,戾气膨胀,欲望不加掩饰的丑陋,不禁哀哀的道:“这些沓虫,实在是太可怜了。”
“你说沓虫可怜?”含霜拧着眉扭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落雪,那神情里分明写着嘲讽与可笑:“你不去捕捉的原因,就是因为可怜?哼……”含霜轻蔑不屑的道:“它们都只不过是些脆弱、孤独而微不足道的生命罢了。它们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谁,因它们的消亡而难过。即便有一天,真得灭绝了,又能有谁会为它们而悼念。你就为了这么个弱小的生命,而错失掉百年难遇的机缘,不觉得很可惜,很不值吗?”
“值得!”落雪想都没想的冲口而出,她完全没料到含霜居然会面对着如此凶残的情景,竟还能说出这种冷血的话:“在生命面前没有弱小与强大之分,任何生命都不是微不足道的,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都是值得被尊重、被珍惜和被爱的!”落雪有些激动的大声说着:“没有谁的生命是可以被任意剥夺与遗弃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权利!”
“…………”
含霜在听完后,落雪只感到他不自然的深吸了一口气,便迅速的别过脸去。
她本以为他又会用什么更加刺激,更加不堪的言论来回击自己,可他竟在听完她的叙述后,消无声息的转过头,背对着她,不在看她。这一举动让落雪感到既突然又古怪,看着他俊逸挺拔的身影,如墨黑发在风中飞扬,却唯独看不到他的脸,他的神情。自然也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肩头似乎在微微颤动。
奇怪……他是怎么了?不过,落雪一转念,他,含霜,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表情给自己,想到此反倒不愿看到他转过身来时的样子了。
果然,等含霜再次面对自己的时候,落雪清楚的看到在他缓慢抬起的右手上,一只沓虫被捏在两指之间,正拼命的在他的指缝中挣扎着。
含霜冷冷的看着手里的沓虫,冷冷的对落雪道:“你是说这只小虫子吗?”话毕,两指向内用力一夹,沓虫不再挣扎,一动不动的静静的躺在含霜的手指尖上:“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有强大与弱小之分?这就是你所说的值得被爱与被尊重,哼,笑话。”含霜的笑变得更加的冷,仿似那千千万万年也不可能融化的冰川,永远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
“你?!”看着已死了的沓虫,落雪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咬着牙恨不得上去再给他一巴掌,握紧拳头冲着含霜的脸就挥了过去,却不想一把就被含霜握住,厉色沉声道:“我不会让你,再打我第二次。”
落雪浑身哆嗦着,恨恨的盯着含霜的眼睛,用力甩开含霜的手,转身就向吴名所在的地方跑去,心中不住的咒骂,这个既狠毒又没人性的大冰块,老天爷快长长眼吧,哪天下雨一雷劈死他才好呢!
含霜见落雪跑远了,轻轻把手指一松“嗡”的一声,那只沓虫飞了起来,在含霜的头顶留恋的盘旋了十数周后,才缓缓飞走,留下了一道闪着翅膀虚影的漂亮银光,淡淡的划过含霜俊美而落漠的脸庞,那看向远方的凄哀眼神,远比那道银光更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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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跑到吴名的身边,此时吴名已说服了李广,李广正在调配指挥着士兵,向空地外围合拢。
吴名看着落雪气鼓鼓的样子,奇怪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姐,你为什么没跟他们一样,跑去捉沓虫啊?”落雪劈头盖脸的就问。
吴名淡淡一笑:“我只不过是个学医之人,要那百年精华又有何用。”
“哦,”落雪心领神会,转而问站在吴名身旁的李儿祝道:“你又是为什么,没跑去捉沓虫?”
李儿祝“哈哈”大笑,爽快的答道:“象我这样的人,再活一百年,那不成祸害了吗?”
他这一回答,倒把落雪和吴名都逗得“咯咯”笑了起来,李儿祝一见吴名笑了,就也跟着笑的是更加爽朗,又随口的讲起了他拿手的笑话来,让处在阴郁气氛下的两人都缓解了不少,尤其是落雪不快能好了几分,可还是让含霜弄的心口发堵得难受,转头再看这李儿祝自是觉得他人不坏,就是糊涂的很,从他交友不甚上,就可见一般。
而那边,含霜的二师弟秋意,只跟着温青跑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捉到的就又跑了回来,含霜奇怪的问他:“你怎么可能捉不到?”
秋意憨憨的冲着含霜笑:“大师兄不去捉,我也不去捉,大师兄去捉,我才去捉。”
“呵……”含霜微笑着,笑容里带出一丝隐隐的苦涩,用手拍了拍秋意的肩膀,轻声道:“傻小子。”
此景要是被落雪看到,一定会感吃惊与意外,想不到他也能有这种和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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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太阳落山,这场闹剧才终于收场,所有的沓虫一只不剩的在这林子里消失殆尽,人们脸上除了得意,就只剩下了在占了大便宜后的狂喜,好在士兵们制止的及时,除了五人重伤,六十多人轻伤之外,没有发生一起人命,还算皆大欢喜。
白小纤与温青两人全都兴奋的跑了回来,白小纤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温青抢先一步,他把三只雪虫递到含霜的面前道:“这三只是给你捉的。”见此,白小纤不自然的退了回去,下意识的将握着一个小布袋的右手向身后背了背。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含霜冷冷的答道,这在旁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在温青看来却是极不寻常的,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或更准确的说,温青是被含霜带大的,在他的眼里,含霜是慈父,是兄长,是朋友,并且随着年龄的不断长大,更成为了其它……
温青见含霜对自己露出了这种少见的不悦之态,便奇怪道:“怎么了?是谁惹到你了吗?”
“没有。”
“那你这……”
“别瞎想了,快带着师兄弟们回客栈吧。”含霜在温青眼里,终于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