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高云、陆春柏二人听到消息,马上就来到钱家报喜讯。钱元顺觉得有点疑惑,陆静芝这么容易就同意嫁给钱俊荣吗?报信的人断然说这回不会落空。钱元顺向二人递上大前门牌香烟,他自己也抽上一支,低着头来回踱着步,半晌抬头对他们说道:“这事她答应得嫌突然,但我们钱家不好来了个突然结婚。最起码的也要有两天准备工作做一下。再说结婚对子女来说是终身大事,千万马虎草率不得!……唉,你们别急,先稳住她。明日早上,我托付振林、立伟,还有俊荣他家三叔元凯、四叔子元雍,把新娘子穿的两套衣裳送过去。她不是急着要结婚的吗?先叫她穿起来,脚上穿的换上绣花鞋。告诉她,只等我们钱家的轿船一到,就带她到钱家拜堂。”
钱元顺的老婆杨粉花说:“你光晓得把新娘子衣裳、绣花鞋送过去,家里哪就有现成的呢?”
钱元顺睁着眼瞪着她说:“你个猪脑子,哪就不会跟人找啊?高华今年春节才结婚的,跟她把黄巧粉做新娘子时穿的衣裳、扎头巾、绣花鞋全部找得来。事后再给他家钱,不就得了嘛。唉,要借就快点借。高云,你陪俊荣的妈妈走一趟吧。”钱高云随即点头答应,跟随杨粉花出去了。
钱元顺说:“春柏呀,你家侄女够曾提要求呀?”
陆春柏拂了拂烟灰,说道:“她要求可高哩。两个‘四’。”然后他具体地说出项目。
钱元顺听了,眯着眼说:“依她。我虽然眼前没这么多的钱,也耐下屁股去借。等结过婚后,俊荣、静芝他们小两口子也该帮助我还还。”
陆春柏点着头说:“这当然啊,现在哪个人家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出来给小伙结婚呀?不过,这也是特殊情况,好不容易才把我家侄女的思想扭过弯。”
“就是的,我打碎了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呀。”钱元顺倒了杯茶给陆春柏,郑重其事地说,“结婚的日子未定之前,你这个做大大的还要稳住她,防止她思想上有反复。女人呀,水性杨花,说变心就变心了。切切要预防。你先请她一天,而后再叫其他本家请她,这叫让嫁嘛。我呢,明日还要找一下朱国藩,叫他看个好日子。”
陆春柏点着头,像宣誓似的说:“这样好,这样好。钱支书呀,我代表我家老二保证把侄女完好地交给你们钱家。”
翌日,七点光景,太阳似乎也格外赏脸,大地暖洋洋的。钱家放了一阵子鞭炮,随即走出黄振林一行四个人。黄振林拎着个皮包,俨然一个官家,走在前面开道,钱元凯捧着肉、面盒子,钱元雍捧的是红花衣裳以及化妆品盒子,赖立伟捧的全是布料。
陆家也放了鞭炮,算是接客。黄振林吃喝之后,马上回去复命。钱元凯等三人也坐不住了,急着要走。陆春柏假意挽留一下,就坡下驴地说:“也好,下趟来,春高多加几道好菜。”
客人刚走,陆爱琴、储秀珠、蒋三扣三人涌进西房间。陆爱琴火急火燎地说:“静芝呀,你说的早点结婚早点好,现在你赶快打扮起来,要结婚也要像个新娘子样子呗。”储秀珠上前解开陆静芝上衣钮子,脱掉外衣上套。蒋三扣催促道:“把外裤子也换下来!”
陆爱琴拿起盒子上的红花衣裳给陆静芝穿了起来,红裤子也穿了上身。蒋三扣赶紧脱掉陆静芝的布鞋,换上绣花鞋。储秀珠拿起镜子照了照陆静芝,说:“这套衣裳真好,合静芝的身。……三扣子,你给她把辫子打散开来梳梳。”
蒋三扣跟陆爱琴一起给陆静芝拆辫子,尔后抹上很多的梳头油,经梳子一梳,头发便乌索索的。蒋三扣拿起盒子上扯得现成的红头绳,给陆静芝头顶左侧大扎了起来,随之她跟陆爱琴两个人各编起一支辫子,辫梢处都用红头绳扎着,又给插上红发夹子。储秀珠拿出红润湿膏,揭开盖子让蒋三扣往陆静芝脸上抹了起来,陆爱琴则往她身上喷花露水。再用镜子一照,活脱脱的一个绝色佳人。
陆静芝如同木偶似的让三个女人折腾了一番。储秀珠临走出房间又叮嘱道:“静芝,你已经喜气上了身,没人陪住你,你不能离开这房间半步。”陆静芝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陆静芝担心夜里出走遇上纰漏,不免有点坐毡不安。她站起来望着镜子,苦笑道:“我这身穿着分明是新娘子打扮,如真的进了钱家拜堂,我可就要成了祝英台第二。”
钱元顺请了朱国藩,要他看个结婚的好日子。这个六十多岁的算命先生会的门道还真不少,他还会看风水,给怀孕的女人测算生子还是生女,治邪病,至于出对子、答对子、题款更是拿手好戏。他用指头掐算道:“啊呀,钱支书呀,这几天的日子都不好。今日是三月十二,日主不对;明日是个土鬼日,后天十四更不行,连小小营利都不行。”
钱元顺焦急地问道:“再后天的日子呢?”
“十五、十六这两天日子都不好,对安葬来说,却是个好日子。”
“安葬的日子结婚,这怎么行?那十七呢?”
朱国藩摇着头说:“这一天诸事不宜。我再望望十八是个什么日子。唉,这一天是己亥日,文昌星当头,上学堂读书可绝对是个好日子。”
“那这一天结婚好不好?”钱元顺急不可耐地问道。
“行啊,做任何事都可以。”朱国藩又掐着指头说,“再往下说,这个月都没有好日子。下个月是四月初五、初六两天都是好日子,唉,真正的黄道吉日。”
“五月一号劳动节之后,拖的日子太长了。”钱元顺果断地说,“现在我把日子定下来,就用三月十八这个日子吧,阳历四月十七号,还有六天时间。……只是又要麻烦人家看住陆静芝六天,要他们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杨粉花喜滋滋地包了个五块钱的封儿给朱国藩。朱国藩客气地推让道:“啊哟哟,不要不要,由它去吧。”
杨粉花笑嘻嘻地说:“你拿去吧。到俊荣结婚的时候,请你做账房先生,另外还要跟你借个《三官经》用哩。”
“好的,我保证不会误了你家的事。”朱国藩便收起封儿塞进口袋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