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姿瑶闻言哂笑:“你倒来做好人,显得我多高傲似的。谁不知道九儿妹妹是洛阳女师杨先生的弟子,杨先生是出了名的才女,而且气节高尚,为了给未婚夫守望门寡,推了京城里王侯贵族的好亲事,是我们女子的典范。妹妹师从杨先生,怎么都不可能只识得几个字吧,今天我还非要考一考妹妹不可。就简单些,以春意为诗吧,于妹妹要是喜欢也可以参加,自己写不出不要紧,背一首就得了。”说完,捂着嘴巴偷笑。
大家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哪做得出什么好句,见其他姑娘纷纷围了过来,古姿瑶心头得意,张口就念道:“金陵风光秀,庭院满地香,玉树染芳菲,湖中游鸳鸯。”一众女孩听了连连夸赞,说是古姑娘人漂亮,诗也做得好。若施却不信她有即刻成诗的文采,八成是早有准备,却见古姿瑶盯着自己,眼神示意,该你了。
若施想了想,答道:“我不会作诗,不如背一首前人的《咏柳》吧。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古姿瑶面上惊奇:“妹妹这诗极妙,用词清新,匠心独具,就不知道是哪位的诗句,姐姐不曾读到过。”
“这是前朝诗人贺知章的诗啊,他还有一首《回乡偶书》,也是十分有名的。”
这下,古姿瑶更惊讶了:“前朝的贺知章擅长绝句,《回乡偶书》我知道,可这首《咏柳》虽然像他的风格,我还真的没听说过,妹妹不是记错了诗人的名字,或是与我开玩笑吧?”古姿瑶虽然性子骄傲,肚子里却是有真材实料的,如果是名诗,她决计不可能不知道。想了一想,心道,莫不是她把杨先生平日里作的诗文拿出来充数?
若施也很莫名其妙,突然她想到这里已经是架空的朝代了,虽然有李白杜甫等著名诗人,可他们却不是唐代,而是隋朝的人,其所作的作品也会因为环境不同而有所差异,她又没有读全前人的作品,自然不知道诗人们的诗文出了何等变故。若施懊恼地咬咬嘴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古姿瑶见若施为难的神色,遂笑道:“我看妹妹说的是杨先生的诗文吧,若是她确实有这个水平,写出这样的诗句来,只是杨先生也太藏着掩着了,有才华自然该显出来才是,还要冒着前人的名。妹妹当我没念过诗文么?”她有些不高兴了,拉着另一个女孩走了,留下若施和于雪儿两人。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若施开口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了。”
“那我送九儿妹妹回去吧。”
“嗯,谢谢!”
若施天性较为冷淡,话不多,于雪儿也是个羞涩的性子,一路上两人竟无话可谈,气氛闷闷的有些怪异。还是于雪儿率先开口:“我猜刚才那首《咏柳》并不是杨先生所作,而是九儿妹妹写的吧?九儿妹妹的诗文极好,为何要掩饰自己的才华呢?”
《咏柳》这样的传世名篇当然不是自己写的,她根本没什么诗才,更不用说掩饰了,只是没想到由于架空世界的问题,摆了个乌龙,这个世界的贺知章竟然没写这首诗。若施想不出要如何回答,于雪儿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懂,可九儿妹妹是知州的嫡女,小梁夫人的掌上明珠,你也需要藏拙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哀愁,仿佛自己也有同样的烦恼一般。
“也不是藏拙,我是真的不会写诗,刚才那首不是我写的,我从一本旧书上看来的,因为它排在《回乡偶书》后面,就以为是前朝贺知章的诗。”若施胡扯了一个理由,却见于雪儿浅浅一笑,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
从穿越到如今,若施过得生活还算悠然自得,随心所欲。柳氏待她如珠如宝,两个姐姐又疼她,梁晔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作为父亲倒也合格,因此若施基本上没有任何烦恼。她从来没想过要低调,要藏拙,比如交给杨先生的功课,若施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才华,她过去是是历史系的学生,对于史论自然有所见地。但这并不表示若施喜欢用唐诗宋词来抬高自己,况且每个诗人的作品都独具风格,真正有文学修养的人从诗句中就能大致分析出这是哪一位诗人的作品。
“嗨,于姐姐,九妹妹!”两个姑娘正在谈话,忽然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从树后探出来,头上还沾着几片树叶,赫然是活泼调皮的承义。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在承义脑袋上按了一把,哥哥承泰也从树后走出来,他今天穿一身锦蓝长袍,身姿挺拔如青竹。
“两位妹妹,失礼了。”承义嫌前头闷得慌,承泰就带弟弟去了园子玩,刚巧碰见于雪儿和若施走过来,承泰急忙拉着弟弟躲进了树后。他不是故意要偷听女孩子说话的,本来等她们走了也就无事了,谁知承义这小泼猴子跳了出来,倒把两位妹妹吓了一跳。
于雪儿的脸“唰”一下红了,低着头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无事,我们正要回房去。”她抬脚就想走,承泰急得脸色微红,脱口而出:“于妹妹这般讨厌我吗?”
承泰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他自己是否因为想见于姑娘才来这里的,明明就知道姑娘们在园子里逛,他大可以带承义去别的地方,可双脚却不由自主地朝这边走来。看到于姑娘和九儿单独在一起,承泰不是不高兴的。他很想出去和她说会儿话,于姑娘是那样害羞的性子,有旁人在大概会好些。可他又不敢出去,生怕损了她的名节。这时的承泰不知是气承义不懂规矩,还是庆幸这小子跳了出去,让他有借口和于姑娘说上话。
承义拍着手大笑:“哈哈,活该,谁叫你平时喜欢板着脸教训人,难怪人家姑娘不喜欢你。”说完,走近一步,拉着于雪儿的手撒娇道:“于姐姐,我比哥哥乖巧多了,对吧?”他年纪小,又装出一副无邪的样子,摇晃着小脑袋,于雪儿也忘了羞涩,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柔声道:“是啊,表弟很乖。”承义被人夸奖了,乐得直朝他大哥眨眼睛。
“于姐姐,我们家里还有很多好玩的,大哥前阵子弄来几只狐狸犬,样子可漂亮了,你一定会喜欢的,走,我带你去看看。”承义拉着于雪儿就要往他大哥的院子里冲,于雪儿惊叫一声,不小心踩到了裙子,向前摔了过去,眼看就要压到承义小小的身子。承泰眼疾手快,一把将于雪儿拉进怀里,顿时温香软玉抱满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原来女孩子的身体是这样的,又软又香,和男孩完全不一样。
于雪儿反应过来后,恼怒地打了他一巴掌。
“对不起,于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承泰赶忙赔礼道歉,却见于雪儿脸色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是又惊又气,手指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承义见状,摸着头讪讪道:“这下真成你媳妇了。”
“她有这个资格吗?”一声尖锐的女声,众人回头一看,古姿瑶不知何时折返了。她怒气冲冲,眼睛里冒着火,像要吃了于雪儿一般。这种情形并不陌生,若施好朋友的男朋友劈腿,她也是带着这种表情去抓奸的。只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古姿瑶身上就很奇怪了,她总不会是吃醋吧,古姿瑶是第一次见承泰,应该没那么巧会一见钟情。何况承泰只是个商户家的秀才,以她大小姐的傲气,怎么会吃这种醋。若施朝后头看了一眼,古姿瑶身边一个人也没跟着,她可是习惯了走到哪里都被簇拥着。
见若施好奇地看来看去,古姿瑶冷笑:“不用瞧了,这种丑事难道我会叫人来看笑话吗?”
承泰有些生气,他并不知道对方是知府大人的女儿,直言斥责:“这位姑娘不要乱说话,我和于妹妹并没有什么,只是她跌倒了我去扶她罢了。”
古姿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口气不善:“我教训我家的奴婢,要你强出什么头!”
这话可就过分了,于雪儿家世再不济,也是小户千金,如何成了她家的奴婢。承泰心中不悦,这位姑娘看起来身份高贵,却如此蛮横无礼,好生让人厌恶。“姑娘请把话说清楚,谁是你家的奴婢?在下乃柳府四子柳承泰,于姑娘是在下的表妹,你可不要侮辱她的清白。”
“你表妹?我看是你的心上人吧。”古姿瑶鄙夷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却挺会勾引人的,看你一副娇怯怯的模样,想来也是个做妾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