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亲那里听到姑姑和姑父回国的消息,卿竹不待下班就着急赶回家,却在门口撞见泪流满面飞奔跑出的妹妹,在背后怎么喊都喊不住,一回头却看到一大家子人跟着跑出来,连忙拉住询问情况,安慰姑姑、姑父叫他们不用担心,自己拿着车钥匙冲进车库。
气得冲昏了头的卿墨从家里匆匆跑出时,身上只一件单薄的绒衫,其余的都抛在了脑后,大衣没穿,车钥匙忘拿,关键是钱包也没带。此时她耸肩抱胸,饥肠辘辘晃荡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头发蓬松散乱,右脸微微红肿,狼狈到不行。三月份的天气依然寒凉,卿墨缩着脖子,心内冰冻三尺。
从小到大,伯父伯母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慈母严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关爱有之,不乏责教。纵然伯父一直严格要求自己,但只见过他冲姐姐发脾气,却从未对自己动过怒言,今日恐是被气得身不知何处了。卿墨有些后悔,伯父这阵子为了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鼻炎时常犯病,身子每况愈下,自己实在不该出言不逊。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枉然,眼下还不如认真考虑,长夜漫漫到哪里寻觅去处。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四肢早已僵得麻木,踏一步有如千钧重。不知道走了多久,卿墨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站住,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到了秦牧天公寓楼下,管理员认得卿墨,帮她打开房门。
卿墨把暖气开到最足,自冰箱内取出一块马卡龙,窝在沙发里却胃腹愤懑食不下咽,扔到茶几上,哀叹一声双手掩面。
秦牧天接到卿竹的电话时,正和脑满肠肥的日本商人推杯交盏高谈阔论,一听到小猪跑出家门遍寻不着的消息,立刻丢下一屋子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日本人,下楼驱车四下寻找。几通电话过后,黑白两道全城出动,就差派上直升机空中巡视了。
两个小时一无所获,秦少像极了东海龙王被偷了定海神针,怒气如滔天巨浪接踵而至,手下人被喷得头重脚轻,撞墙的心来回琢磨了八百遍,一个个焉得像泄了气的皮球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践踏般灰头土脸。
这时,黑压压一群秦少嘴里所谓的“蠢货”中,不知道哪个新来的不怕死的家伙怯生生提了句“也许卿小姐已经回家了”,秦牧天刚要发飙,脑袋一拍瞬间通透,几步跳进车里飞速冲出,吓得周围人俱是抱头鼠窜,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大呼福大命大。
如箭矢般奔进公寓,迫切推开五间房门,却没有看到心爱的身影,万念俱灰之时,回头却瞧见沙发上被惊得坐起的丽人,正神色慌张地探出猪头,秦牧天不胜惊喜拔腿奔去。
看见霸王突然出现在眼前,卿墨百感交集,嘴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甜苦辣,最后化作柔柔一句“抱我”,伸开双臂乞求垂怜。秦少心疼得如遭凌迟,紧紧拥住可人,揽起娇躯偎在怀里。
“为多大的事,至于离家出走。”
秦牧天得知卿墨失踪便已急昏了头,没来得及细问卿竹原由,因为对他来说,小猪的安全才是最紧要的,其他屁事秋后算账反正逃不掉。
卿墨贪婪地攫取身边人的温暖,话里满含无限的倦意:“没什么,我爸妈回来了。”
秦牧天惊得虎躯一震,卿墨家里的情况他早派人打听过,知道情况后,对她的爱恋有增无减。每当卿墨在外人面前被问及父母时,只要他在场,总能了无踪迹地帮她掩饰过去。刚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招惹到自己的女人,意气使然动了凶狠的念头,现在却屈服于现实,认真考虑登门拜访的事情了。
真皮沙发在他不安的动作下发出刺耳的声响,秦牧天刚要开口问点什么,被卿墨一口截住:“不要问好不好。“
心刚静又复疼,无比宠爱地亲亲眉眼,秦少低语道:“好,你说怎样我都照做,只要小猪开心,不玩消失就天下太平。”
卿墨“嗯”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累得睡熟。
把小猪安顿到床上盖好被子,秦牧天拨通卿竹的电话,向慌做一团的卿家众人报了平安,并请她转达对卿墨父母的问候云云。
第二日不出意外,卿墨赖在床上爬不起来,昨夜受凉感冒来袭,发烧喷嚏不止,还谈什么生日庆祝,就此搁浅。秦牧天将小猪押送医院不到半小时,卿家众人浩浩荡荡奔至。
秦少和卿墨的父亲Steven亲切交谈了几句,发现他是一位极其随性开明、容易相处的长辈,而见到小猪母亲的第一眼,秦牧天便钝感不妙,未来岳母似乎并不像坊间所传,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反倒板着张脸,面对他滴水不漏的言谈举止,不温不火清简如水地回应几句,之后再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径自走向床边打着点滴的卿墨,急切地观望躺在床上装睡的女儿。
和丈母娘过招是套技艺精深的学问,此时的秦二公子犹如逃不过如来佛祖五指山的孙大圣,纵使心比天高也只有独自苦恼的份儿,看来得静下心来细致规划,取经是寻不着门路了,只有抱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侥幸了。
昨晚,秦牧天的几通电话让程岚被卿芯的连环追问逼得无路可退,把这个婚约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捧到妹妹面前,尽管一再强调,虽然两个晚辈开始得并不如意,但现在看来的确是两情相悦恩恩爱爱的。
一向爽直火辣且遗传了父亲百分百顽固的卿芯,才不管大嫂的那套虚假陈词,先入为主地认为父亲插手不了自己的人生,就试图决定她女儿的道路,当初若不是自己敢于反抗父亲的安排,若不幸嫁给了山田一郎,此刻恐怕不是成为帮派斗争的牺牲品,就是被日本男尊女卑的流毒折磨得绝望早逝,何来如今夫复何求、儿女绕膝的感慨,而且听大嫂字里行间的描述,秦氏一族富甲一方权倾天下,那个不知鼻眼的臭小子秦牧天又青出于蓝胜于蓝,脑大立刻似斗牛,嫁给这样的富三代,闺女能得到幸福她卿芯的手掌能煎鱼!怕是一过门便小三哭小四闹小五要上吊,自己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何必招惹那些污七糟八的破烂事,不如嫁进普通人户平淡过一生。
Steven没有老婆那么武断,面对卿芯步步紧逼要求自己表态,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观察一下再说”,气得卿芯拉起儿子上楼休息,丢下Steven和卿石磊夫妇继续促膝夜谈。
此时,秦牧天讪讪立在屋正中,除了卿竹和程岚偶尔投来同情的目光,其余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小猪身上,视他如透明,实在觉得有些尴尬,正暗自强撑之际,梁升突来电话,说全公司的人都在等他开会,秦少这才想起上午有一重要会议,是关于收购韩国某地产巨鳄股权的董事会决议,匆匆同卿家众人道别后,深看了一眼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的小猪方才离开。
挂完吊瓶已是三小时过后,医生开了药方,叮嘱几句,告知亲属可以带回家调养,卿墨却死活不肯回去,平时惧怕上医院的胆小鬼居然嚷着要住院,卿芯拿她无法愣是说不出话,Steven急得抓耳挠腮,程岚口干舌燥好话说尽,这个无理小霸王怡然自得地低头玩弄手机视长辈为无形,这时,卿竹出马一个顶三,三言两语就把她唬得只剩鼻孔出气的份儿,像赶鸭子似的把她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