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玄理面色惶惶的,见秋晚总是不说话,以为她还纠结于过去的事情当中,谷公馆的下人又来来往往的,他伸头过去悄悄的问:“你要是想见子键哥,我领你去,只是你现在的身份,我看还是悄悄的去好了。”
秋晚抬头瞧他,说:“我的身份怎么了。”他顿了顿,说:“子键哥说你已经订婚了,对方可是傅成勋呐。”她楞了会,听他提起傅成勋来,只觉得厌烦,便说:“我又还没结婚,他还能限制我的自由啊。”
秋晚与陶玄理并没有在谷公馆逗留的太久,二人结伴去了景云阁,陶玄理是景云阁的老主顾,刘掌柜见了他自是恭敬万分。
陶玄理挥了挥手,便四处的看着,过了会,才说:“咦,我好久不来,这店里的东西可是又换了一轮新的呀。”刘掌柜陪着笑,又小心的拿出一个半米来长的锦盒来,说:“新进了一件好东西,陶爷可要看看。”他想了一会便说好,刘掌柜打开锦盒,露出一件木雕的观音立像来,秋晚一看,不免大为惊叹,那观自在像面向方圆,身材丰满,长裙束带服饰衣褶重叠繁复,又极为完好,可真不失为一件珍品。
陶玄理只瞅了一眼,便说:“我不信佛,这东西虽是好东西,我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刘掌柜尴尬的笑了笑,只说:“这可是元朝的东西,保存的这样好,还是很罕见的,您不信佛,可您认识的人里头,有信的呀。”
他一挑眉,随即反应过来,帮里的四叔公是顶喜欢这东西的,他是老帮主的兄弟,威信自是不一般,要是将这件东西送与了他,以后办事都可能方便些。考虑了半响之后,他便决定买下来,刘掌柜开出的价格倒是很合理,秋晚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未曾讲话,她不愿意用生意人的状态来面对他。
陶玄理虽然收了这件观音像,可他的目的却还没达到,他看着刘掌柜说:“我的心思在什么上面,刘掌柜该是很清楚,你只管出个价,今天你家小姐也在这,我与她可是交情匪浅,你可别蒙我,想来她也不会拂了我的面子的。”
秋晚听的一头雾水,刘掌柜却满是无奈,终究还是说道:“我知道陶爷想要什么,那件玉握也是您给我下的套,我真是没了法子,那件东西您还是死了心吧。”
原来先前那玉握的主人,的的确确是陶玄理,他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倒是爱收集一些古玩什么的,都说盛事兴收藏,乱世买黄金,他倒是对玉器尤为感兴趣。两个月前他无意中在景云阁,瞧中了一件唐代的玉骆驼,拿到手上是爱不释手,当下就决定要给钱买下来。不料刘掌柜却是死活也不肯出手,问其缘由,竟说这是老板的心爱之物,不是拿出来卖的。
他哪里肯信,只当是那刘掌柜要坐地起价,直言既然不卖,又为何要摆出来,简直是拿人寻开心。刘掌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他,只是好声好气的陪着不是,至于那玉骆驼,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陶玄理回到家,越想越气,就想出一办法来,想用他手里的一对玉握来换刘掌柜手里的玉骆驼。当下便遣了手底下的人悄悄接近了刘掌柜的儿子,先低价卖与了他一件,让他以为捡着一大漏,然后坐等着他上钩。到时候他只有一件玉握在手,定然不会甘心,自己再提出换玉骆驼的条件,这事也就能成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景云阁实际上的‘老板’却是秋晚,着实觉得有些懊恼。秋晚听他讲来,自是十分的好奇,便问刘掌柜是何样子的玉骆驼,刘掌柜叹了口,直把二人带到楼上的休息室里,才缓缓说出缘由来,他年纪也大了,说起话来透着股凄凉,他低着头说:“我也不瞒陶爷,那件东西其实是个赝品,我看了一辈子的古玩,没想到这次会在这载个跟头,还真是晚节不保啊。”
秋晚与陶玄理互看了一眼,不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刘掌柜又缓缓说道:“这东西是三个月前从一个外地的年轻人手里买下来的,说实话,我从前是不怎么收玉的,可我当时真的是欢喜,只想着是好久没碰到成色这么好的古玉了,拿回来之后我还得意的请了玉润轩的掌柜来看,人家当时一拍大腿就说我被坑了,我是哑口无言啊。”他又瞧了一眼陶玄理,说:“我悔的肠子都青了,陶爷来那天,新请的伙计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把玉给摆了出去,陶爷在昆山是有头有脸的人,我哪敢蒙您啊,就想着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的名声是小事,景云阁的招牌都得让我给砸了啊,这才谎称这玉是老板的心爱之物,不肯出手的。”
陶玄理一怕脑门,恨恨的说:“哎呦,您这样的老江湖也打了一眼,那作假的人可真让人恨的牙痒,我为了这件东西还费劲了心思,还搭上一件玉握呢,想想可不值得。”
秋晚嗔了他一眼,直说:“你那是活该,谁让动歪脑筋的”,转头又像刘掌柜说:“那玉现在在哪”。刘掌柜从后头的保险柜里拿了装玉的盒子来,她打开来细细的查看了一番,便再没话说,也没问是多少钱收进来的,而刘掌柜则是一脸的歉疚,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只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玉器这东西了,再不碰了。”秋晚知他心里头难过,鉴定了一辈子的古玩,栽跟头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不是没有过,从前都只当是交了学费了,现在老了,实在经不起这种打击。
他又是店里头的老人,这景云阁一向是他在打理,也怕在后辈面前抬不起头来。秋晚也是懂的分寸的,当下是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只说:“玉润轩的掌柜能认出这是赝品,恐怕也是在这上头打过眼。”
陶玄理也瞧了一番,却直摇头:“我眼力差,还真没看出来。”
过了两天,在战场上正打的焦灼的傅成勋与刘德昭两人,却像是达成协议一般莫名其妙的收了兵,停了火。报纸上还是一派平和,大篇幅的报导都是些歌功颂德的文章。
至于穆九卿,秋晚却是一直都没见着,陶玄理说他因为帮派里的事情去了外地。她听了,心里直发嘀咕,他莫不是在躲着自己。她住在谷公馆倒是方便的很,一来是离景云阁近,二来她心里头也自在些,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倒是见过傅成勋几次,每次两人都是冷冷的。
她晚间的时候收到一封请柬,是请她参加一个古玩鉴赏大会,她瞧着落款,却是‘井上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