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季节,天气还如同夏季一般炎热,偶尔有那么一丝风拂过,却也是热的。刑场上旌旗满立,柴禾堆得高高的,硕贞被绑在高台上一动不动,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高台底下有五六个壮汉高举着火把,等待着县令大人一声令下。和县令言,不以火焚,不以灭绝。午时三刻,“妖道”将立刻飞灰湮灭。
围观的百姓们情绪有些激动,他们不停低语着,议论纷纷,若人死了,是否真的会变成人间炼狱?一切不得而知。
叔胤等人活跃在百姓当中观望,午时就要到了,他们很是紧张。自从闹出那件事后,和县令便吩咐监狱加强了巡视,就连童文通也见不了硕贞几面。昨晚他与童文通商量了很久,决定在百姓身上赌一把,利用他们制造一场混乱,伺机救人。他们不知道那些言语百姓们相信了多少,可他们宁愿相信百姓们都相信了,若到最后关头还未能成事,童文通便要强行救人,而他们这两年的辛苦经营也就白费了。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文博也听说了这件事,他不断往前挤着,迫切地想要看见硕贞,他有好多话想要问她,他想知道她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
叔胤心算着时间,突然向刑场大喊一声:“大人三思啊,女神仙杀不得!”原本低语的气氛一下沸腾起来,一句接着一句喊起来:
“女神仙若死了,人间将变修罗地狱!”
“女神仙是九天玉皇亲命的,大人杀她那是触犯天威啊!”
“女神仙杀不得!杀不得!……”
……
见百姓们群情激奋,叔胤终于放心了些,只要现场再乱一些,他们便可入场救人。他向童文通望去,却未见到童文通的身影,他心中有些疑惑。
童文通以腹泻为由,向衙门师爷告假小憩,独自一人来到了县衙后堂。衙门只有几个杂役在忙活,并无他人,他心中暗喜,顺利来到柴房。柴房的柴木还比较充足,他将柴木摆开,然后掏出火匣子和火油,将柴房中的柴木燃起后,转身跃出了柴房。
刑场群情激奋,百姓在叔胤等人的煽动下高呼着“杀不得”,而和县令却不以为然。
师爷感到不妙,他劝道:“大人,这……不如等刑部公文下来再说吧。”
“这帮庸民,等本官烧了这妖道,他们自然清醒。”见和县令心意已决,师爷也不再多劝,只希望一切平安顺利,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世事往往事与愿违。就在和县令扔下行刑的令牌时,叔胤大呼一声“救女神仙”,多处齐齐响应,硬将守卫推到在地,推推嚷嚷地拥进了刑场。行刑的人看见这阵仗,立刻扔下火把跑了。和县令站起来破口大骂,他招呼着身边的官差衙役赶紧抓人,场面一下变得混乱。
火已被点着,高台上的硕贞面不改色,“日光炎炎,烈火熊熊,天地换位,本末倒置!”她想过了,就算她难逃此劫,真的被烧死了,她也要让这些人心有余悸地过上好一阵子,这样才不枉在人世间走上一遭。她似乎看见了文渊的影子,他正微笑着向她走来,“文渊,文渊……”她轻唤着,向他伸出了手。
此时,叔胤等人已扒开了点着的柴禾,他与另外一个男子爬了上去,快速解开了绳子,“硕贞姐醒醒,硕贞姐……”硕贞已被浓烟熏得晕晕乎乎了,她隐约听见有人唤她,心一惊也就醒了过来,狠狠地呛了两口。“硕贞姐,我们走。”叔胤与同伴扶着硕贞走下高台。
“快!不要让他们跑了!”和县令高喊着。现场一片混乱,双方僵持不下。
童文通见硕贞已被救下,他长舒一口气,赶紧跑到了和县令面前。“大人见谅,属下腹痛,所以……”和县令一下打断他的话,“我没时间听你啰嗦,你赶紧给我把人抓回来!”童文通抱拳应下。
文博确实是被人挤进来的。他看见硕贞被叔胤救下,于是在人群中拼命地挤着。“硕贞,硕贞……”他喊着,硕贞却头也不回,他心急如焚,突然一下被人挤倒,他还未回神,便有两柄钢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大人,县衙,县衙着火了!”和县令听见消息急火攻心,一下吐出血来。
县衙的大牢又关进了一些人,扯着嗓子喊着冤枉。文博蜷着身子窝在角落,一言不发。童文通让狱卒打开了牢门,“你走吧。”他说,“他们抓错人了。”
“抓错了?为什么抓错了?”文博背对着他。
“因为你不是。”童文通答道。
“我为什么不是?难道你是吗?”文博得势不饶人,童文通一时语塞,顾及着还有别人在场,不好明说。文博突然大笑一声,“一句玩笑话,官爷不会介意吧。”童文通尴尬一笑。文博站起来拍拍衣衫,“我也该回去陪尚德、忆玲了。”他走出了牢房。
现在,文博却坐在茶楼中,而他对面坐着的则是童文通。
“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文博厉声责问道,与刚刚的态度截然不同。“这是要掉脑袋的!”
“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不过是一颗脑袋一条命,与其庸碌一生,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来!”童文通说得坚定。
文博陷入沉寂。
“这是硕贞的主意?”文博终于开口。
童文通点头。
“好,我信她。”文博说。“我想我猜到了原因。这样吧,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愿倾囊相助,毕竟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我会把你说的话告诉硕贞姐的。”童文通说,他起身欲走,突然说道:“其实你没那么可恨。”文博不明,童文通朝他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