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优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黑色的轮回,眼前,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昏暗,没有光线,没有尽头,这种感觉,孤独、寂寞,仿佛被时间所遗弃。
她觉得头晕,脑袋里嗡嗡嗡地,似有无数张嘴在那边开开合合,吵吵闹闹的,搅得人烦躁不堪。
“呜呜呜……”一片嘈杂中,她隐约听到一声抽泣,有谁,在她耳边流着眼泪,断断续续,拼命压抑。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说来说去,都是跟着你们那个妈学来的不入流手段!好的不学,尽学些陷害人的肮脏东西!现在好了,事情闹得这么大,我的脸都快被你们姐妹两丢光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满满的愤怒,拔高的音量,刺得林优的耳膜一阵阵地疼。
眼皮,很重,身体,很沉,林优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些许的意识,可惜,却疲惫乏力地睁不开眼睛。
“爸,别、别说了……”
“别说了?妈的,你自己去看看,今天的头版上都写了什么!我的脸都快被你们给丢尽了!要不是你姑姑在上面压着,我们温家以后还怎么在上流社会上立足?你姐姐捅下这么大个篓子,我发泄几句怎么了?”
“姐姐、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你到现在还敢跟我说不是故意?!一句不是故意,就把我们温家搞得鸡飞狗跳、颜面无存,那要是她故意了,我们温家的面子岂不是要被她毁得连渣都不剩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温家温家,你的心里只有温家!姐姐已经很可怜了,你不安慰她、不心疼她也就算了,从出事至今,你想到的全是自己的面子,一点都没有设身处地地站在姐姐的立场上考虑,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父亲!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把我和姐姐当成你的女儿?!”
一声声的质问,听得出,是主人忍无可忍下的反击,但——
“啪”
响亮的掌掴划过空际,动静之大,让还处于浑浑噩噩中的林优,心尖一颤。
“反了你了,是不是?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你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嗯?!”
“你有什么资格说妈妈的不是?你……”
耳边的争执,愈演愈烈,林优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住翻动,想要凝神听个清楚,遗憾,浓浓的困倦袭来,她心有余而力不足,迷迷糊糊间,竟是又一次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
恍恍惚惚,晕晕沉沉,林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黑夜中浮沉了多久,当她终于有了清晰的意识时,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她本能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再试着缓缓睁开,轻轻地眨动几次,待眼睛适应了突来的光线,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以及一旁窗台上……那一束插在透明花瓶里的白色百合。
这里……是医院?
鼻间闻到的消毒水味,让她有了如此联想,只是……
她微微蹙起眉头,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
她试着动了动,发现到自己的身体,很虚,她费力地把自己没有吊点滴的手伸到眼前,无意识地握拳、松开,那些许的无力加上微微的酥麻,倒也足够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实体感。
胸口砰砰砰的心跳,裹着纱布的脑袋隐隐传递来的痛觉,这一切,都一再告诉了她,此时此刻,她再不是一抹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灵魂。
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她的记忆没有错,她应该……是已经被烧死了吧?毕竟,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身体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心跳,也亲眼看到了那些医生,替面目全非的“她”蒙上的那一层白布。
但现在……
她瞪着自己光滑的手臂,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肌肤,光滑、细腻,察觉不到一丝烧伤的痕迹,这是……
她不觉狐疑地蹙起了眉,不经意的目光掠过自己的掌心,下一秒,林优琥珀色的瞳孔倏然一缩,本能地并拢五指,将掌心正对着自己,细细研究了许久后,林优的面上顿时浮起一丝狐疑和震惊。
这只手……眼前这只右手……不是她的手!
她记得自己右手的小指,正对着自己时,会超过自己无名指的第一根指节,去年暑假,她去她父亲剧组探班的时候,一个当时正在学习看手相的二线演员还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地告诉她:她的小指超过无名指的第一根指节,代表着她这个人,潜力无限,前途不可限量!
听着那些话,当时的她,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认定那不过是别人为了讨好她的父亲而耍的小手段罢了!不过,想是这么想,18岁的她,在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丝幼稚的幻想,从剧组回来后,每每闲着无聊时,她总会不自觉地开始研究自己的右手,暗暗猜测着一个人的一生是否真的可以从掌心中的这些纹路里,看出端倪?
可以说,在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她自己的手。
她记得很清楚,她右手掌心上那条被人称为生命线的线非常短,不过,她的感情线却很长,而且,感情线上的交错分叉有很多,那个替她看手相的演员还曾半真半假地感慨道,林优这一生,沾上的桃花会很多,也间接暗示了,林优未来会大红大紫的可能。
再看眼前……
眼前这只右手的掌心,全然不是她熟悉的——生命线很长,可是中间又有明显的断层,仔细看,勉强会看到一条很短很浅的线,堪堪地连接着这两个断层,一旁的感情线很短,期间莫名其妙地还横插了一条奇怪的线,像个桥梁似地连接起了最边上那条所谓的事业线。
看着掌心上陌生的线条,林优深吸口气,不死心地再度试着合拢五指,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伸长小指,眼前的这根小指就是比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硬生生地短了一截,至此,林优终于不得不无奈地承认,眼前这只手,根本就不是她的手。
不是她的手……那为什么她却能随意操纵?十指连心,真实的触感一再地告诉她,此时此刻,这只不是她的手根本就是她的手!
听起来应该是非常矛盾的结论,但就是无法错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