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穆哈请胤稹先到书房,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必是有大事。“来人,上茶。”
春花儿上茶后,一眼也不瞄胤稹的退了出去。
“近一个月来雨水下的猛,连茶叶都发潮了,没有好茶款待,望贝勒爷恕奴才失仪之罪。”对胤稹作揖,眼下摸不清阿哥的脾性,还是卑微小心点的好。
主子怎么能喝这种茶,高无庸赶紧说:“奴才这就去取茶,行李里有。”
“无妨,”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胤稹路上连口水的都没顾上喝,现下安顿好了,才发觉口渴的紧。“道路可通好了?河里堤坝上的淤泥可是清除了?”
能问到点子上,纳穆哈稍稍放心,圣上幸亏没放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阿哥下来走过场。“回四爷的话,一切都好了,只待米粮到手。”
“最迟后天,十三会亲自压粮过来。”一连几日没有睡好,再好的精神,眼下也是累得发昏。
“敢问四爷,十三爷这是....”干嘛去了,还在路上耽误。
胤禛看出了纳穆哈的心思,“你可是认为,十三弟养尊处优,路上故意托大?”纳穆哈连忙请罪声称不敢不敢。
“放心,十三弟是留在路上发粮。截难民北上去了。”
纳穆哈心中略惊,这四爷还是会办事。
春花儿去后堂见了正盯着茶水发愣的姑娘,“姑娘,老爷回不来吃饭了。”
“怎么了,书房是谁来了?”灵潇端起瓷杯,抿了口茶水。
“听来福说是京城来了位贝勒爷。”春花儿知道自家姑娘爱关心老爷,刚才回来时,早已打听好了。
“那你去前厅告诉二哥,说阿玛正忙着,他自己用饭吧,过会儿直接去街上就好。”走到房门口时,瞥见桌子上的点心,随手端起来,“若是二哥问起我,就说我去给阿玛送点心去了。”
灵潇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外,深呼吸好几次,一再告诫自己,贝勒爷也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皇亲国戚么。
走进书房,福身一礼,“贝勒爷,阿玛安。”
胤稹眼睛没有离开书桌一眼,直接把这个清泉叮咚略带娇憨的嗓音忽略了,“起。”
“阿玛,我给您送吃的来了。”灵潇笑嘻嘻的冲着纳穆哈走去,斜眼瞧见那个刚刚叫起的人,身形消瘦穿着布衣,约莫二十岁的男子在书桌旁认真的看账本。
纳穆哈赶紧接过灵潇手里的点心盘子,生怕她不小心砸了瓷盘,划伤她那嫩嫩的小手就不好了。“对了灵儿,前几****帮我收起来的府台师爷伙同治河监工的账簿放哪了,快给贝勒爷找出来。”
灵潇一进门,就看着那位贝勒爷的时而皱眉时而思索的认真劲儿,原想着请阿玛去用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想帮着他理清账目,“在书柜上层,灵儿这就给贝勒爷找出来。”
胤稹虽是在看账目,毕竟是本贪污受贿的账,银子再多也不过是多斩一个人罢了。听到纳穆哈吩咐女儿找账目,他很是稀奇这么重要的证据,怎么随意让女儿存放,好奇抬头瞧了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面容姣好,脸色白净,斜襟浅蓝色的汉装,梳着整齐的矮髻上缀着几粒珍珠,脑后的发丝用同衣色缎子随意束起,胤稹最是奇怪的是,她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头发却长到了腰上,不过确实是很长很柔顺很漂亮的头发。
发呆时,一本账目放到了手边,“贝勒爷请看。”
灵潇这才发现这位贝勒爷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似是代表着坚毅的薄唇,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仅带有一丝好奇一丝惊讶,一晃眼便又开始看账本。真是奇怪的一个人,没觉得我很可爱漂亮吗,再吸引人的眼睛也不能这么长啊,真打击人。
师爷监工的账目是用南方记账的土方法,胤稹看不懂,又不好意思叫人,正别扭着,忽然柔柔的玉手拿过他眼前的账本,那是一双怎样的手,手指白皙,指甲修剪的十分好看,粉粉的饱满。
灵潇以为他是在看账目,不甚在意,“这是南方人记账用的土方法,您这般贵人自是不会见过的,灵儿来说与您听....”
“灵儿,这是四阿哥,要自称奴才。”纳穆哈厉声打断灵潇,这可是要命的事。
四阿哥?皇帝的儿子,怪不得沉得住气,贵意尽显,离着他近了,还能感到隐隐的龙气,这份龙气似乎对修真筑基有助益,这可真是个新奇发现。不过此时不能再多想了,赶快谢罪才是正经:“奴才该死,四阿哥恕罪。”放下账本,跪倒了胤禛面前。
其实胤禛是不在意的,三百年后,别说自称奴才,连皇帝都不知哪去了。“罢了,不用多礼,你个小孩子随意些也罢。”
“灵儿谢过四阿哥。”谁也不想自称奴才,人家即已免了,灵潇也不好侨情不是,再说灵潇才不爱当他们的奴才。
“爷没功夫学看账,你只管算出来师爷贪墨了多少,监工克扣了多少,工人还差多少工钱,把数目告诉爷就行。”胤稹扫了眼正吃着点心喝着清茶的纳穆哈,你倒是悠闲,“爷困了。”
纳穆哈一个激灵,是啊,人家还没休息咧,自个儿怎么先吃上了,关键是一早起来知道钦差快到了,赶紧忙着整理好账目,书信,证据,折腾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嚼着嘴里的碎点心瞬间下肚,喃喃道还是闺女好,知道心疼阿玛。
“奴才亲自领着四爷去歇息。”前面带路,心想着把四爷安置在后院的清风阁里,那儿距府里的人工湖远,不受潮气。
灵潇愣了一下,胤稹和阿玛都出去了,才突然发觉,这是把自己留在这儿给他看账?平时在臬台府管着府里的账,来到这还得算官员贪污纳贿的账,他们倒是说好听点是信任,难听点直接就是不用钱的白工,可灵潇又不是账房先生。
不理如何抱怨着还要继续看账的灵潇,纳穆哈安顿好胤禛后,招来来福:“去做几道好吃的菜,等四爷醒了,就赶紧送进去。”
“老爷,咱没什么好鱼好肉了啊。”来福早就开始头疼怎么伺候这位紫禁城的大爷了。
一脑崩敲在来福脑袋上,“你个榆木脑袋,有什么材料就做什么吃的,咱这是重灾区,就算是爷,在这个节骨眼儿想吃大鱼大肉,他就不怕折了福气。快去,快去。”打发走了来福,纳穆哈几乎跑着到了前厅,准备好吃善逸剩菜的准备。哪知他二儿子只给他剩了碗白米饭,连口菜汤都没了。
看着脸色铁青的老爷,翠花儿哆哆嗦嗦的捧着碗白糖上前,“老爷,二少爷临走时吩咐奴婢转告老爷说是告诉阿玛,小妹说了,白饭就白糖也是好的,如今灾民可连口米粥都没的吃。”
纳穆哈听罢翠花儿转述二儿子转述小女儿的话,认命的扒拉着白饭,噎着了顺口茶水,时不时再添上两勺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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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俯首于御案,一张章奏折堆过了头顶,渐渐的左方越来越高,而右边,又被人添了几章,康熙批完手中奏折,伺候的人正重新打开一章,铺平在御案上时,御笔一响,敲在了他脑袋上,“还有多少?”
“万岁爷,只剩十几本了。”梁九功也怕万岁爷迁怒,所以伺候着批阅奏章时,往往离得远些,上前奏折时亦是小心翼翼,哪知又被敲了帽子顶。
“胤禛去了几天了。”刚离京八天时,十三来了本奏折,而后不说胤禛就连十三都没信了。
“回万岁爷,整整十日了。”梁九功为康熙换上杯热茶水,立于一边继续当柱子去了。
看着一旁的奏折,有江南官员的奏折,说是,四贝勒违旨,派遣十三贝子于珠衍镇派发米粮,而十三上的奏折说胤禛是为了阻止灾民继续北上,而留他在珠衍镇发送留下的十万担米粮,又说明剩下的已由年遐龄押送继续南到江宁去了,不出五日,必会发到江宁灾民手里。
康熙心里偏信的自是自家儿子,心想着这老四还真是当机立断,打心里为朝廷好,他知道万一灾民真到了京城,免不了又是场棘手的事。毕竟是从小亲自教养的,像是他的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