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十三来了胤稹府上。
“还是四哥说的有准头儿,这次去户部要粮,出奇的顺手。”十三昨日去了趟户部,还没怎么说话,陈廷敬就说准备好了,还遣了百十来人压粮,今日就上路,可是给足了面子里子。
“先不说那个,有更麻烦的事,你先看看这个。”胤禛把江苏官员的履历拿给十三看,麻烦事儿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出,这要到江宁去查那些糊涂账,光是想想就头疼。
一盏茶的时间,十三方气闷的甩开那几张纸。“四哥,这就是团糊涂账,咱们就算是滤清了,可又该如何上报皇阿玛,全是自家兄弟,左右都落不得好。”
“先不说咱哥俩有没有那本事滤清账目,”胤禛想了想,嘱咐着十三又道:“若是真牵扯广了,那就先探探皇阿玛的意思再说,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把自个儿搅进去,这乱七八糟的可一点都不好玩,你可别被人扯进去。”胤稹不记得上一世的康熙三十七年自己和十三去江宁办这种差,如今偏离的多了,不能老按历史原路走了,或许这次轮回真是老天爷要改写的意思也说不准。
“四哥说的是,我听四哥的。”想来想去,也就四哥办法最为稳妥,第一次出门办差,怎么着也不能给四哥添麻烦才是。
两人上了马车,胤稹刚想起来,还有什么没问到的,“这次谁压粮,可靠?”
“是工部侍郎年遐龄,不是谁的人,算是可靠的。”在小十三眼里,年纪大,不属谁的人,就算是可靠的,更何况皇阿玛也是准了的,那就不会出多大的纰漏。
对于年家,胤禛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年羹尧,年小蝶....这辈子是一点都不打算再把年羹尧扶植起来再打压下去了。略沉思了会儿,便放下了,“押解米粮,怎用的着他工部侍郎。”就算不用武将,那也是户部的人吧,怎么扯上工部了。
“三十五年皇阿玛亲征葛尔丹,运输粮草的不就是他么,昨天急着定人,我就只想起来他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十三紧张的很,若是选错人,那米粮怎么办,这么想着十三赶紧起身,要去换人。
看着十三紧张的要去换人模样,胤稹不由的笑了笑,拉住十三,“无妨,其实这次谁都一样。”
良久仍发觉十三仍看着他,皱了皱眉,“看什么?四哥脸上开花儿了?”
“四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他们都说太子二哥,温文君子,那是他们没见过四哥笑。”十三知道四哥英俊,只是常年没表情,就算再生气,也是更加冷峻而已,不过皇阿玛到说成是稳重不失风范。
胤禛直接不理十三了,靠在软枕上假寐起来。
披星戴月的赶了五日,于七月廿三日赶到了滁州地界儿。这几日路上遇见的难民是越来越多,眼下这滁州路上的难民简直像是成群结队在赶路了,皇上始终认为他治下的大清是国泰民安,百姓是民和年丰,若是在京城瞧见如此多的难民,还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
胤禛当即跳下马车,走到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身边,“这位老者,您这是要往哪儿去?”
那老人打量着胤胤禛衣着青布衣,并不是锦绣华衣,尽管气势不凡,也只当作是普通的富家公子,说上几句也犯不着什么大罪,方是开口:“当官的全跑了,我们不往北走,还在江宁待着,可让我们怎么活呦。”说着说着竟抹开泪了。
“那府台,县官全跑哪去了?难道这江宁府一个管事儿的都没?”府台衙门高高挂,洪水再大也淹不到官邸,十年寒窗竟一朝糊涂。
“俺们村人出来时,江苏臬台大人前去江宁修房修路了。”老者说完,瞄着胤禛不理他了,抬脚拄着木拐杖晃晃悠悠的随着灾民大流向北走了。
江苏臬台......纳穆哈。
“四哥,你想什么呢,喊你几声都不理人的。”胤禛发了半天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十三上前搭了他四哥肩膀,“打探清楚了,年遐龄来的还挺快,已到了珠衍镇了,比咱们慢了两天。”
“十三,你连夜赶去与年遐龄回合,留下十万担米粮当场派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灾民继续北上了。”眼下胤禛只能先堵住了众口,虽不是长远之计,“你路上放出话去,就说钦差已到达江宁府派粮。”
十三自是不笨,被胤禛这么一安排,模糊懂了其中曲折,“这是太子爷的手笔还是大哥?”
“是谁都差不了哪去,你安排好后,直接到江宁府衙来见我,快去,不能再耽搁了。”他们这是想让皇阿玛先气他们差事办不好,自己和十三忙着周济灾民,无暇分身顾及他们的修河治工款,好为他们的赃银多谋划了些时间处置呐。“还得把我们现在的处境,写个折子,命人百里加急面呈圣上。”
“我这就去。四哥也要当心。”说罢,十三只点了两个亲随,就要北去。
胤禛又吩咐了十个侍卫跟着十三,定看十三骑马绝尘而去的方向良久。
望着周围灾民老弱病残,人人面带悲惨之色的步履维艰,相互扶持着,仍是寸步蹒跚的小心行走。天空中时有白雁长鸣,眼前萧瑟之意渐重,胤禛心情也不好,正打算继续南行,忽见路边一布衣男子眼睛直对着胤稹看了半响,缓缓说道:“这计策虽浅显,却在此时最是管用。”
“你知道我是何人。”是问话也是肯定的语气,不能不说胤禛这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想要探问其究竟的人。对面的男子应当刚是不惑之年,一袭米色布衣,腰上别着把洞箫,身后还跟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女仆。飘渺之意尽显,像个山中隐士,一身儒雅之气,又甚是像个教书先生。
那男子饮尽杯中茶水,待女仆收拾好茶具后,起身向胤稹作一揖,“四爷实是个聪明人。这计反噬的不错,不过这勉强称得上是自保罢了。”
胤稹只说了句:“那是爷的亲哥哥。”命人上马继续南行,这次起程倒是行路见慢了。
那个布衣先生抱过女仆骑上了驴,晃悠悠的向同一个方向行去。
江宁府衙
刚回府的善逸,扯着嗓子就喊,“小妹,饭好了没有,你二哥快饿死了。”
刚吩咐下去煮饭,二哥就回来了,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灵潇,本是天外的修真人,到了筑基期不好修炼,本没打算修成仙什么的,不过是自小只会修真,也不知能干些什么。其实是知晓人间的,也曾来过几次,后只知世间险恶,便不曾长居。况且前几次来的并不是这个朝代,这次又是因其不好修炼,才想到来人间历练,不曾想投身到这个家中,阿玛取得名字都和灵潇本身修炼时的不差,原来叫灵儿,这一世阿玛取名灵潇,很好听的名字。活了十一年,大哥,二哥,阿玛都很疼爱,相信这次来这里活一世会过的很好。
正想着无聊的日子该做些什么,二哥回府就喊饿了,我从未煮过吃食,二哥干嘛老来这里问饭怎么样了啊。
“阿玛,翠花儿做好饭了,先吃饭好不好。”说话这小姑娘正是江苏臬台瑚尔佳氏纳穆哈的小女儿灵潇,吩咐丫头煮饭,自己一蹦一跳的来到凉飕飕的书房,叫阿玛过去用饭。
纳穆哈揉了揉太阳穴,放下工防地图,长舒口气,总算是修缮的差不多了,等到钦差赶来,只管放粮即可,这事办的够漂亮,这次可以回京述职了吧,纳穆哈本是正白旗人,玛法时任湖广总督,在十二年平定三藩时带着任职参将的阿玛,战死在了云贵,只因没能守住城池而并未被康熙封爵。如今想着京城里玛法留下的老房子,虽是每年都有人修缮,也是好些年过去了,不知当时的大府邸,现下如何了。这些年老是留任江南,旗人的性子都快被那群书呆子磨没了。
拉着小女儿软乎乎的小手,慢慢的向前厅走去,问道:“今日可见着善诚了?”
“阿玛又不是不知道,大哥那个书呆子,肯定又在读之乎者也。咦,阿玛怎么不问问二哥呢?”灵潇点着头,迷茫的眼睛,二哥虽是喜好舞刀弄剑,却也不是罪过,阿玛怎么理都不理他。
纳穆哈看着小女儿抬头,眼睛亮闪闪的望着他,笑道:“你二哥肯定在饭桌前盯着美味想着阿玛和小妹怎么还没到。”话音刚落,前厅的善逸正嘟囔着阿玛,小妹一点都不体谅他每天带着工人四处游荡着修缮街道,眼下快饿死的情况.....
“老爷,老爷......”来福紧跑慢跑的拦住了老爷和小姐,只剩下弯着腰喘粗气儿了。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怎么回事?”纳穆哈将小女儿交给奶嬷嬷,自己带着来福朝门口走去。
路上来福已将事情告知了老爷,钦差四爷来了,纳穆哈知道上面派了钦差,不成想康熙老爷子竟将亲儿子派到了刚决堤的江宁,不知当今圣上是心狠还是信任这两位阿哥。
“奴才见过贝勒爷。”不管纳穆哈心里想着十三阿哥怎么没一道来,已叩首请安。
胤稹此时没功夫啰嗦,连日赶路累得两眼发花,先行进了府邸,“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