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帐顶,耳边传来白芷和秦安书均匀的呼吸声,屋里已经昏暗了下来,而屋外,却传来秦家那一大家子的说话声,大人小孩的,夹杂着笑声,显得很温馨,对比这间屋子的冷清,还真是够让人讽刺的。
卫蓝知道秦安书没睡着,她也睡不着,就竖着耳朵听着秦家其他人的话,以此来推断秦家的家境,以及自己可能面对的处境。
秦老头用热乎乎的热水泡了脚,就叨着那烟杆儿吸了几口,看着那跳动的油灯影儿,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惬意。今年的雨水足,田里的作物长的都不错,刨去税收,这上半年的收成很不错。再赶着下一季的稻子,老天赏脸的话,今天啊,是个丰收年。
夏氏就这刘氏端来的热水洗了脚,也爬上了床,床上整着衣服,然后放到床侧的柜子里去,在关上柜门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压在衣服下册的银钱,嘴角不由勾起,极是满意。
拉了拉被子,夏氏在床内侧躺下,等着秦老头吹熄了油灯,白天忙,饭桌上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她等着这睡前的空挡,想说道说道那买来的大儿媳的事。
“我说老头子,这大儿媳自买来到现在都没下过地儿,我们这银子不是白花了,不值当。”想到那五两银子,夏氏就心疼着,没想到秦老头竟然背着她存着有五两银子,或许更多,心里就滋味莫名。“这五两银子,都可以买两头牛,三头骡子了,这大儿媳妇,活计能比得上?”
秦老头转头瞪了夏氏一眼,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挑起薄被就钻了进去,“你说的什话,大儿媳从北方一路过来,没缓过劲来,瞧瞧你今个儿做的什事,怎个当婆婆的,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
夏氏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冲着秦老头那方向囔道:“我这当婆婆的怎么了,有哪错处,新媳妇第一天没敬公婆,躺在床上我都没说什么,可你也不瞧瞧那大儿媳是什么人,竟然会偷食,我也就骂她几句,又没抽没打,难道有错?”
“你见她流血就以为是我打的,你这黑心肝的啊,枉费我跟了你这几十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夏氏朝秦老头哭诉道,那大儿子和大儿媳到底给这老头灌了什么迷汤,尽是为他们说话,果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贴心。
秦老头累了一天,不耐烦听夏氏叫囔,没好气地说道:“睡觉,忙了一天就不累。”说完,翻了个身,背向夏氏。
夏氏哼了两声,也翻了个身,背向秦老头,夫妻俩同床异梦。
夏氏这屋里闹完了安静了,秦安平那处,刘氏将两个孩子安排睡下了,转身时,却见秦安平端了盆水进来,憨笑道:“娘子,水还热着呢,赶紧洗一洗,舒服些。”
刘氏弯起一抹笑,忙接了过来,拿了张小板凳在门后泡起脚来,秦安平转头看了看两个孩子,才朝刘氏开口:“娘子,大哥现在也娶妻了,大嫂从北面过来的,只怕不懂这的习俗,你得空了就给她说一说。”
刘氏洗着脚的手一顿,而后似若无其事地道:“这是自然,只不知道大嫂是不是好处的?”以前大哥没成亲,这个家分不得,这年月,日子也过得勉强,大家庭磕磕碰碰的,赚的银钱无法攥在手里,分家的心思自然压了下去。
而现在,大哥也娶亲了,这分家,也快提上了吧,她的儿子是长孙,有婆婆护着,公公疼着,怎么都差不到哪去,就是婆婆偏疼四叔又怎样,四弟妹的孩子,也越不过她的孩子去。
“我送夕食去,大嫂看着柔柔的,肯定不难处。”秦安平想到自己看到的景象,眼睛不由一黯,他有心想帮这个大哥,却无能为力,那样的环境,大哥是如何过下来的呢?
“我明了。”刘氏起身,看着秦安平将那盆脏水去泼掉,心里暗暗道,但愿自家相公没看错,那大嫂真好相处的话,她是不介意与她好好处的,最好不是像四弟妹那样的,也不要太强势了,否则这秦家啊,都不得安宁。
小夏氏一吃完饭,就爬上了床,与秦安书那木板床四根竹竿撑着的简陋样,秦安宝这屋的床桌柜可都是一套的,用着上好的杉木做的,雕画着牡丹等花式,还上了漆。单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夏氏有多偏心了。
秦安宝就着冷水胡乱洗了脚,也跟着爬上了床,见到小夏氏还拿着包酸梅在那吃着,不由皱了下眉头,“你就一刻半会停下嘴都不成吗,这味道酸得紧,这被子都染上味了。”
“宝哥,我吃酸的哪不好,这说明我肚里是个带把的。”小夏氏将手里的酸梅包好,放到内侧上方的抽屉里,睁着那双小眼睛,凑近了秦安宝道:“娘今晚可有给你留啥好吃的,你不在可不知道,那下午大嫂胆可大了,竟跑去厨房将留给你的那面食给吃了。”
“哦?”秦安宝挑了下眉,“大嫂偷食?”还是吃了留给他的份,哼,吃了他的,也得给吐出来,大哥这没用的货,不知道能搜出什么来,不过能拿出五两银子买媳妇,怎么还有点剩吧。
“这大嫂啊,可不入娘的眼,明日啊,有得瞧了。”小夏氏幸灾乐祸地说道,“对了,你明个儿还去镇上做工不,成的话就给我带点酸梅子回来,这都不够吃了。”
“成了成了,竟想着吃的,睡觉。”秦安宝没好气地说道,转身吹熄了油灯。
卫蓝收回精神力,虽然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还是能分析点东西来,首先从屋子的摆设来看,最差的自然是她目前在的屋子,而最好的是秦老头,都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而秦安宝次之,东西都是新的。
从他们说话透露的信息来看,秦老头爱面子,夏氏小气贪婪,不喜秦安书,而秦安平是比较向着秦安书的,刘氏的心思更深些待日后了解,秦安宝小夏氏两口子则毕竟自私自利。
卫蓝在心里打了腹稿,就所听所见的得出的信息,估摸出这个秦家其他人的脾性,古人也不遑多让,对外人的看法很在乎,所以,她想要在这古代立足,第一件事,就是不让人捉了错处,留下不敬不孝的坏名声。
不过这古人,睡觉真是早啊,她的听力好,屋外头那传来高高低低的虫叫声,一清二楚,如同在耳边响起。屋内另外两道清浅的呼吸声,她听出秦安书并未睡着,不过想想,这坐着睡觉,可不是个好伙计。
似乎是感觉到卫蓝的注视,秦安书转过头,“可是睡不着?”
“嗯,这是夏季吧,正农忙吗?”夜晚还如此多美妙伴奏,也唯有夏季了,是南方的话,一年两季水稻,正是农忙时候。
“水稻在过个五六天,就可以收了,爹他们这些天应是在田里忙着排水。”秦安书顿了下,又说道:“你明日,可能会被叫去割蕨草,附近山下的都被收完了,远点的要走上半个时辰。”
卫蓝想起自己脸上这破相,正是被那木材给划拉的,“怎不是烧柴木?”
“这山上的柴木生长不易,除非要做家具什的,才可砍了去,还得去村长那报备,待得春雨,再挖坑种树。若是自个栽种的树木,则无这个必要,平日里都是烧蕨草,或者是侧枝枯木。”南方山上的山草荆棘矮灌木多生长快,一年四季均可割,尤其是村子附近的,防虫蛇。
卫蓝暗自咋舌,连砍颗树都要报备,这的环境保护意识未免也太好了吧?
不过她忽然想起来,前世在某本书上看过,中国的古代,是有意识地抑制物质方面的发展,转而注重精神方面的,因而有个说法,中国的文化,是走下坡路的,无论是中医还是艺术等方面。
现在想想,这话的确说得没错。
即使她拥有精神力,她也未想过去抗拒这古代的规则和习惯,这不是现代,一个人可以带动许多人,这是个每个人都有所执着又畏惧某些规则的古代,不会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