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姆还是死了。
从开始的哀求到哭号，到歇斯底里的疯骂，一直折腾到凌晨以后才没了声息。可惜从头到尾没人理会她，反倒扰乱得林书宇根本无法专心修炼，索性抓了些面包零食填饱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望着小保姆被扔在角落无人问津的尸体，一大推人围着讨好的李老头，似乎全世界只剩下林书宇，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在这个灾后的乱世，李老头的行为没人斥责，更没人有权力管束，所以变得如此肆无忌惮得让人恐惧。
因为救人本就是他在做好事，而不是他应尽的职责，救谁不救谁，全凭老头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小保姆死亡这事情，哪怕事后被翻出来，李老头一句忙着救更急需的病人而忘了救她，不止不会承担任何法律的审判，谁又能指责他半个字？
似乎因为这件事，本就身负传奇色彩的李老头，变得更让人敬畏了。
医术，平日里不算太大的权力，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被无形中无限的放大。而掌握着谁人能生谁人能死的能力的李老头，甚至不需要去号召，就已经被无数人谄媚敬畏着讨好着，被生生送上了“神坛”，变得如此的高高在上。
而小协警和汉子的那件事后，这件事的发生，伤了不少青年热血的心，照跟随小刘的老兵老王的话，人心散了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
原本近十人的“自治救援队”，哗啦啦走了六七个，只剩下小刘和其余两个当兵退役的壮年，顶着无数人暗中的耻笑和冷眼，依旧坚持在做这件似乎格外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好在小刘还剩一点号召力，让不愿动的青年们去居委会的遗址找到几个大喇叭，组成几队来回巡查，呼喊口号。
“群众们放心，众志成城共度难关，请不要乱跑，更不要躲在没塌的家里头，遇到大的余震来了还会塌的，会压死在里头的！请大家委屈一下，聚在空旷的地方，安心等待政府救援，很快就会来的！”
哪怕有大喇叭扩音，青年们透出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气无力，听到的人都只会冷笑而过，或是完全不屑一顾。说是想鼓舞人心，安抚群众，但实际却没起到多少作用，不少人都觉得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有四栋塌了一半的楼，躲着十多家人，倒是被吓出来了大部分，但也有胆子大的，完全当做耳边风，比如说林书宇。
说到余震，林书宇夜里睡在床上被惊醒过好几次，随时都会被惊得从床上蹦起来，腿发软的等待余震停止，但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他都不愿再逃出门。昏黑夜里一遇到余震，就听见楼外传来无数人惊悚的尖叫，每次都能引发一片混乱。
感受过这次大地震后的幸存者们，如同变成了惊弓之鸟，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这种处境下，每天晚上都有人在祈祷，发现天空逐渐变成昏白，清晨来临时，甚至会有不少人泪流满面，庆幸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随时处在生和死的边缘线上，不定期的余震，精神紧绷到骤然放松，又到猛地绷紧，反复如无休止的折腾刺激，就是对一个人精神的历练和摧残，也许知道把人逼崩溃才是终结。
提心吊胆的活着，只过一夜就让所有人都感到身心俱疲，连在床上睡了一夜的林书宇醒过来，也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开始修炼。
“梦里仙人”传授的修炼法门，精细而缜密，但或许因为和林书宇学过的知识完全不搭，很多东西根本无法理解，所以折腾一天，却是毫无头绪，这让他更烦躁了。
什么吸气吐纳，炼精藏丹田，他完全感应不到呼吸里的气，就更别提什么从气里炼化出精气，再储藏进丹田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至于图腾，在他看来更像些鬼画符，照虎画猫倒也难不倒美术专业出身的他，但画了多少张都没见到出现什么神奇的变化。倒是让他有了猜测，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婆们所画的鬼画符，或许就是从远古的这些图腾演变出来的东东。
烦躁之外，也有些暗喜，越练不了越能证明这世界还是正常的，所以暗藏惊惧的心也越来越平静下来，安心等待着政府救援的到来。
当然这也是所有幸存者的希望。
接下去的两天，偶尔也能听见遥遥传来的零星枪声和尖叫，每次都能引得一大批人喜极而泣，甚至没人去深思为什么会有枪声，欢呼着说救援就快来了，但期盼之后是漫长的等待，煎熬后是又一次失望，迎接着下一次“惊喜”的到来，可惜没一次能梦想成真。
地震让这片不大的小区，整块地塌陷了六七米，周围天然形成的峭壁，使这里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一个封闭的围城。
在期待里，24日的清晨到来了，整整过去两天两夜，都没有见到政府救援的踪迹。人们的等待和希望，随着时间煎熬的流逝，逐渐变成了失望和恐慌。
有人撑不住煎熬，倒地昏睡后再没醒来。
有人猛地发疯，冲到峭壁下奋力攀爬，死也想看看外面究竟怎么了，难道他们被世界抛弃了。可惜峭壁足有六七米高，下面是松软潮湿的泥土，一拨拉就簌簌散落，根本没办法支撑人爬上去。即便有几个想方设法爬上去，在高处也会费尽全力，死抓着不敢松手，哭号惨叫却没人能把他们救下来，等待他们的只有坠落，摔残或是死亡。
不知不觉中，那个林书宇以为疯了的疯老太婆，据说曾是神婆，别看神神叨叨的，身边居然聚拢了不少人。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甚至开始相信这疯老太婆的说法，身处阴曹地府，只有跟着她念经赎罪，赎完生前罪业的才能得往生，转世去投胎。
他们所念的经文，也不知疯老太婆从哪弄出来的，像佛经又像道书，偶尔还能听见两句圣经里的话。这种四不像的东西，平时肯定只能让人啼笑皆非，然而在此刻，竟没人能笑得出来，更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叨念起来。
知识，科学，当这些人们从小学习的东西，都无法将他们从灾难中拯救出来时，就都立刻被抛弃了。
林书宇曾听说，宗教是人在恐惧时，寻找心理安慰的东西，越是绝望时，越会变得迷信，如今见到的这种荒诞事，让他对这话深信不疑了。
身为政府公职人员的民警小刘，对这些东西自然是深恶痛绝，召集好些人痛斥疯老太婆是借着机会传播封建迷信的理论，必须严肃打击，取缔这种非法集会。可惜他们好几次“执法”，连老太婆都无法靠近，就被周围的“信徒”们给赶出来了。
开始是骂，再来干脆动上了手，这些人平时都是父老乡亲，动手的都是妇女老人孩子，执法队员们哪里敢还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结果每次都只有被狼狈打炮的结果。
被尊称为“救苦救难吴大仙”的疯老太婆，往往是一脸悲天悯人，叹息小刘等人是迷失的鬼，再不信教就要变成恶鬼，那时就再也无法挽救了。这说法立刻引得不少人反过去劝说小刘等人，苦口婆心锲而不舍，只想好心劝说他们迷途知返，换取“救人”的功德洗刷自己的罪业，好尽早脱离地狱，转世投胎。
信众们的“好心”，面对彻底颠倒过来的局势，只搞得小刘等人头脑发懵。眼见无力扭转，又或许是看到这事情还有好的一面，起码让不少人安稳下来，小刘索性撒手不管了，默认了这“歪门邪教”的存在。
本就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每天都有人死，有人疲劳睡死，有人摔死，有人发疯自杀，甚至开始出现斗殴抢东西致伤致死的恶性事件。他们执法队每天要管的事情太多，也不可能在这硬耗，小刘只当是眼不见心不烦，每天绕道走，把更多的心思用在了营地“维稳”上。
随着时间推移，绝望的人需要发泄，凶恶的人四处抢夺东西，恶性事件越来越多，一天下来，执法队员往往精疲力竭。
可就算这样，依旧每天都有人倒在斗殴的血泊里，也许就再也起不来了。
疯狂的打斗，或许都只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平时人们一笑而过，这时却变成了老虎屁股，立刻就会动拳头，维护自己可笑的尊严或自己的财物，动手是真敢把人往死里打！
而那所谓的财物，金银珠宝和软民币还好说，但有时会是一瓶水甚至一个打火机，平日里廉价的东西，在此时也会成为染上鲜血“宝物”。
这个幸存者们的营地，要么是死气沉沉，要么有无数人一起叨念古怪经文，却仿佛像个寂静的火药桶，但凡任何一点小摩擦，就会引来爆炸！
小刘脸上忧心忡忡的神情越来越重，他深感自己和队员越来越控制不住局面了，政府救援越晚到来，营地失控的几率就会越大。一旦有大的骚乱，他们都控制不住，这些处在崩溃边缘的幸存者，将会陷入集体的疯狂，厮杀到全部死亡才会终结！恐怕救援到来时，只能见到一地死尸！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每日真心的期盼，睡前更要无数次祈祷，救援快来吧！因为连他都快撑不下去了，快要崩溃了！
这夜，又是零星的枪声，听多了的人们早已无动于衷，然而很快，无数人猛地瞪大双眼，纷纷站起朝远处遥望，眼里的泪光越来越亮。
哒哒哒哒……
由远及近的叶轮飞转声，远处天空有个光点，在人们期盼的注视下迅速变大，一架直升机从众人头顶飞过。
“直升机！是救援，政府和军队来救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