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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觉悟

银色的光芒暴涨,席卷十丈方圆,杨春风坐在枯树下,一指点上眉心。

白色的光辉从她的眉心如莲花般缓缓绽放,大慈大悲舍身法与金册心法同时发动,倾尽此身,赌上性命和灵魂,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也要前行。

银环化作一道道银圈,盘旋在她身周。

一朵又一朵惨绿色魂火飞入她的眉心,万刃加身,烈火炼魂。真是好痛苦啊,可惜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停止了。

同时发动舍身法和修炼心法,便是一边通过修炼得来源源不断的法力去一边支持这份法决的发动,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一旦停下,那就只有一个下场,经脉俱断,一身修为尽废,她只有永永远远留在这个地下世界,化为点点魂火中的一员。

要么坚持下去,将这点点魂火彻底解脱。

要么半途崩溃,被这份痛苦击倒,从此万劫不复。

两条道路间再无其他选择。

做不到那便死吧。亲手将自己逼至悬崖边上,杨春风纵然不悔,心中也是一片哀绝。

淡淡的白色光辉中,一个笼罩着银芒的少女靠在高大的枯树下静静的端坐着,被点点惨绿魂火包围,眉宇间一片痛楚,白色的衣衫上,点点殷红如枝上雪梅,何等凄艳。

又是数朵魂火散去,此时她终于忍耐不住了,紧闭的双目中竟流下清泪,和紧抿的唇边的鲜血一起滴落。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此罢手算了,可惜,双诀齐出,她自己已把自己逼到绝处上,再无回头之路。

舍身之法,非成即死。

无论如何,她想活下去。

无边的痛苦,无边的绝望,她觉得身心都在这份看不到尽头煎熬锤炼下渐渐的麻木起来。

在她的泪水和鲜血中,一朵又一朵,惨绿色的魂火在白色的辉光中消去怨气,踏上轮回之路。

魂火幽幽,只是她突然发现当每一朵魂火在她眉心白色的辉光中解脱时,都会轻触她的面颊,仿佛是感谢,又仿佛是安慰。

感谢她的付出,安慰她的痛苦。

此身抛却,与尔同罪,与尔同苦。

无边的黑暗中,无边的沉沦中,这份心意真挚无比,这份心意温柔无比,虽然微弱,却能贯穿这片混沌。

渐渐的,从痛苦中感受到一丝安宁,从绝望中守住一分平静,她好像找到了些什么,又明白了些什么。

白色的辉光缓缓变强,魂火从一朵到几朵投入其中。

她的眉宇间的痛楚渐渐消失,虽然身上的苦痛折磨没有消减半分,但她已经能用自己的意志化作长剑,在这片苦海中斩开一条道路,昂首前行。

每一朵魂火解脱时的温柔轻触,让她的心中渐渐流淌出了一种大悲悯的感情。

大慈大悲,方有大愿力。

无怨无悔,方得大法力。

大慈大悲舍身法,便是由此而来吧。

意志在渐渐凝聚,道心在一次次煎熬中坚固起来。银环飞舞,环上符文未经发动,也自动浮现出来,一道道,纵横交错,笼罩住周围十丈。她怀中的灰色石子渐渐退去灰色,发出淡淡金光,重新变作一颗白色珠子浮在她眉心,和她眉心白辉身周银芒交相辉映。

仿佛牵动了天地间的某种伟力,三种光芒宛若流质般流淌到一起,化作三色莲华缓缓舒展开来,轻轻托起她的身躯在离地三尺处。

此时她好像升到了一种空灵的境界,那沉默在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意志啊,她似乎也能在一场又一场超度解脱中轻轻触摸。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瑰丽,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辉煌,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辽远。

她终于明白为何有那多的先辈走在那条遍布荆棘又孤冷清寂的道路上无怨无悔。

哪怕爱着他的人和被爱他爱着的人都消失在岁月中,哪怕半途中身死魂灭。

此心如斯,无怨无悔。

三色莲华猛然绽放出更强烈的光辉,地下古城中仿佛升起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沉默千年的古城在微微战栗,为了这份无法抗拒的力量。

柔和的光芒倾洒而下,大片大片的魂火仿佛受到牵引,扑向那轮小小的太阳,化作袅袅一缕青烟。

若是可以,她愿意沉醉在那辽阔无边的古老意志不在醒来。可身上的猛然大增的痛苦提醒她身处何方。她怅然所失的从空灵的心境中醒来。心法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锤炼中突破,直破第五六七四幅筑基图,第八幅筑基图也堪堪圆满,半只脚踏入第九幅。丹田中的真元几乎凝结成一团,经脉中的真气近似如液体一般,在全身缓缓流转。

可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志,经过这一场试炼,她的意志中的软弱和动摇都在那漫长的痛苦磨难中被挖出来反复锤打,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身上拔除,这过程痛如剔骨刮髓,凌迟加身。

而如今的她已焕然一新,便如她怀中的那枚白玉梅花簪,通体无暇,纯粹的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通透的如喜马拉雅山山终年不化的寒冰。

清静无垢,不染尘埃。

识海中的金册也有了大变化,第一折金屏全部解封,密密麻麻的法术,符箓在金屏上一闪而过。

第二折金屏也渐渐有光芒闪烁,显出心法,这次不再是什么筑基图,而是一部天书,书名“少清仙录。”她略看了几眼,便觉神妙无穷。只待她第九幅图修炼完成,顺利突破,便可修炼这份珍贵仙录。

她心中微微喜悦。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空中原本飘荡着的魂火已所剩无几,三色莲华绽放出的纯白色的光辉照耀着这个古城。

当最后一缕魂火轻触她的面颊,在白光中消散时,古城发出一阵颤抖的低鸣,缓缓无声的崩塌了,一点点,化作了烟尘。

送走了最后一个城民,千年来一直庇佑着白骨亡灵的古城终于可以沉睡了,停滞了千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带走这座城市,回归到历史中去。

当杨春风轻轻落到地面时,地上铺上了一尺厚的灰烬。

尘归尘,土归土。

自她重入古城后算起,已过了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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