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秋天的到来,天气一天天的凉爽了起来,自从那天的大讨论之后,赵家的饭桌上也每天都不断地变换着花样,像是为了弥补自己这个夏天的偷懒,柳叶不断地给赵扬和管伯端出新的菜色,每顿饭不仅荤素搭配,主食也是不断翻新,基本上半个月不带重样的,而且精心熬制的各种补汤也是不断,柳叶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把所有能够找到的食材都用上了,让两个人原本有些清瘦的身材都渐渐圆鼓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再有半个月就又是中秋节了,但今年大家似乎都对过节不那么上心,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北狄的事,不断有从北边来的商人带来了那边的新消息,一会儿是大汗病重,一会儿是大好,一会儿是病危……,讨论的重点当然也离不开那几位皇子,谁的母族势大,谁的妻族有钱……,自然都是人们感兴趣的话题,随着很多在外经商求学的人纷纷赶回家来过团圆节,消息的来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不论是茶馆、酒肆,还是乘凉人围成的一个一个的小圆圈,大家都在议论着,可以说永州的街头巷尾都陷入了一场关于北狄传位的大讨论,讨论的结尾自然也有那么几个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人来预测一下下一任大汗,据传说还有因为预测结果不同而当街反目的,当然还有几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宁州之难”,也被大家重新拿出来讲究了一番,平民百姓议论的自然都是些热闹,赵扬和管伯这些人却嗅出了那么一丝丝阴谋的味道,只有季主簿和季夫人像是一点儿不关心的样子,依旧是兴高采烈地采买各种过节的物事,特别是各种孩子喜欢的零嘴、甜食、玩具,样样都买了一大包,在他们心里什么成王败寇都比不上自己家的孩子,就是天上下刀子都阻止不了他们去看儿子,一年可就这么几次机会啊!更何况那是遥远的北狄,就是跟永州有关系,那也早着呢!
还有一个大松心的人就是柳叶,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政治头脑,也没有管伯和赵扬那么灵敏的直觉和应变能力,也不懂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干脆就彻底听人家的,少听、少说、少惹祸就对了,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早就没有退路了,所以她想得很开,大不了最后就把这条命留在这儿,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次重生已经是上天对她的厚爱了,何况这辈子还有赵扬陪着她,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于是她也很放松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每天采买过节的东西,钻在厨房里鼓捣好吃的,闲时浇浇花、种种菜,勤快时就染些布挑去卖,不过她这种自然放松的状态,倒是让永州盯着他们的一干人等大大放下心来:对嘛,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小主妇!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本事,把家里家外的事都料理好了就行了!
随着中秋节一天天的临近,城里的节日气氛逐渐浓郁了起来,对平民百姓来说北狄的事说得再热闹,那也是人家的事,日子还是得过自己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过节,所以大街小巷都开始弥漫起团圆饼的香味,新鲜的瓜果也摆上了店铺最显眼的位置,街上的摊贩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乡下新打的粮食、新摘的菜蔬都进城来了。中秋节前一天的早上,柳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送季主簿夫妇回了乡下,不管开始时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目的贴上来的,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两家人确是真的成了朋友,特别是他们夫妇的孩子被人挟持着,也让赵扬和柳叶对他们多有同情,从季家回来柳叶就找了人把院里的天棚拆了,现在已经凉快些了,这天棚反倒显得有些挡风了,而且中秋赏月也太碍事了,下午她又带着紫棋到集市上买了瓜果、香烛,还特意买了几枝新鲜的桂花,她喜欢那种淡淡的甜香,总让她回想起跟赵扬在中都过的那个温暖的中秋,闻着桂花香她的脸上就不自觉地带着淡淡的笑容。
回到家,柳叶让紫棋把桂花在门边插好,自己则拿了一大枝回到卧室,细细的把花朵摘下来,又找了一些金桔皮,细细切碎了,装在一个丝棉的小口袋里缝好,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块儿以前练针线时绣的绸布,淡绿色的绸子上绣着一簇簇淡紫色的兰花,虽说绣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好在配色比较淡雅,她比了比香囊的大小裁了一块儿下来,缝了一个抽褶边儿的小包,配了一条天蓝色的丝带,这些年她都不怎么做针线,就这几下就把手指扎了好几个眼儿,但成品拿在手里还是让她成就感很满。
到了中秋节那天,官署里是要放假三天的,赵扬一早起来陪着柳叶到庙里烧了香,又拎着柳叶准备的各色礼物带着管伯到上司和同事家里走动,柳叶也在家里一边忙着准备晚上的大餐,一边指挥青坪和紫棋做拜月的准备,一边又招呼着上门来走动的同僚和家眷,一天下来忙的脚不点地、晕头转向,直到红日西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玉兔东升,冰轮转腾,今年中秋的天气是很好的,风不大、天很晴,显得月亮格外皎洁,柳叶带着两个丫鬟在院子里拜了月,才招呼管伯和赵扬出来吃饭,饭桌搭在花架边上,除了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外,满满一桌的时令鲜菜更是色香味俱佳,桌子正中摆着一个大大的团圆饼,中间夹着一层层厚厚的果脯、干果、咸肉、豆沙,老远就能闻见那浓郁的香味,三个人围在桌边上说说笑笑、边吃边聊,倒也惬意,管伯和赵扬也难得放下这些日子关于北狄的种种猜想,把那些忧心忡忡都暂时扔到脑后去了,这个中秋节对他们三个来说是正常的和温馨的。
不过对于散在金雀皇朝很多地方的很多人来说,这个中秋节是个多事之秋,别说好好放松心情了,连月饼咬在嘴里都已经是形同嚼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