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跑的最快的只怕就是时间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跑着,却让人几乎没有一丝的察觉,才刚过了中秋节没多少日子,不觉的冬天就到了,但这个冬天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北狄的局势陷入了扑朔迷离的境地,大汗本来病情已经大大好转了,但突然间就急转直下,几天就撒手人寰了,几位势力稍大的皇子都自称有大汗遗命,整个儿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各地也都动荡了起来,最后还是二皇子的实力比较强,准备也比较充分,成功地从几个兄弟手里夺得大权,然后把这些参与了夺嫡的皇子们几乎是赶尽杀绝了,只有一个皇子身负重伤仓惶逃出了国境,听说没几天也不治身亡了,新大汗登基后把朝中大臣几乎都换了一遍,几个没有参与夺嫡的成年皇子都被严密监视起来了,一时之间搞得是人人自危,而北狄军队也数次袭扰宁州边境,都遭到了金雀皇朝的坚决反击,后来倒也消停了不少,但中都和宁州的神经还是绷得紧紧的。
永州的英王也很烦躁,这位新大汗的举动明显有些偏离了他们预想的轨道,并不是完全按照当初李先生所设计的方向进行,当初他们约定英王助他登上大位,他在英王举事后从北方牵制中都,事成后英王开放边境贸易,取消对北狄盐铁交易的数额限制,可现在北狄却不断攻击宁州,这表明北狄大汗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要大,他有可能不满足当初的条件,所以英王再次派李先生去了北狄,但过去了一月有余,依然没有回音,搞不清楚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让他有些坐卧不宁。他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仍然不能平复情绪,就大步走到了院子正中,外面正是大雾弥漫,永州特有的湿冷空气打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舒服了一点儿,院子一角种了几棵白梅,花骨朵还只有黄豆大小,可英王就是盯着它们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夏总管匆匆走进来,在他背后轻轻叫了一声:“王爷,北边有信了!”
英王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样,猛的回过神来,一把从夏总管手里夺过那薄薄的信纸,急急地从上到下几眼看完,脸色唰的一下就憋得通红,把那信纸在手中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贪得无厌!小人!”
夏总管没有接话,默默弯下腰把纸团捡起来,合在掌中一捻,再张开手掌时,纸团早就变成了一堆极细碎的纸屑,轻风一扫就霎时间无影无踪了,“王爷不必动怒,对付小人咱们自有对付小人的办法,您让李先生好好打听一下这位新大汗的饮食起居爱好,只要稍稍动些手脚,……,哼哼,反正北狄有本事的皇子已经让他除的差不多了,等这事了了,可以再找个听话的。”
英王听了一下就兴奋了起来,“公公这是要帮本王了,以前求过您很多回,都被您婉拒了,这次是……?”
夏总管幽幽的说:“以前不插手王爷的事是因为中都的那件事做得有些大了,老头子本就是残缺之体,死后只怕也是不入轮回的,做了那件事更是要下地狱的,所以这些年跟着王爷也是做些洒扫的杂事,平时给人看看病多积些功德,赎赎罪孽,只求着将来身后少受点儿罪,这次一是因为王爷所涉事大,容不得闪失,再一个,……,恐怕王爷应该知道。”说完,也不抬头,就等着英王回答。
英王听了,长出了一口气,身上的气势一下就颓了下来,半晌才开口:“为了那个逆子,难为公公了!”
“老家伙没儿没女,唯世子是一手抱大的,在这世上也就这点儿牵挂了,永州的冬天本就湿冷,世子待的那个地方水汽更是大,他自幼也是王爷娇养大的,呆久了身子受不住,王爷,让他回来吧,哪怕明年开了春再送回去呢!小枫儿每每问我,夏爷爷,我爹爹何时病好回来呢?我……”说到这儿,夏总管声音都哽咽了。
“唉——”英王长叹了一口气,“儿女债啊!儿女债!好了,让他回来吧!还在他原来的院子,不过不许出来,派人守好了,包括那个小家伙,也领回来吧,但是不许走露了风声,您去安排吧!”
“谢王爷!”夏总管深深一揖到地,又停了片刻,这才匆匆退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雾里,英王轻轻念叨了一句:“曦儿啊曦儿,你何时能体会为父的用心呢?”
北狄的都城在广袤草原的正中,显得格外高大雄伟,被称作天城,这里冬天更是寒凉,到处是厚厚的积雪,大风一吹,雪粒子打在人脸上都是生疼的,人们都尽量窝在家中不出来,如果有要事非得出门,在街上也是一溜的小跑,酒馆里的生意倒是不错,人们都聚在这里喝着烈酒,互相聊着闲天,门一开,一股冷风嗖嗖的吹了进来,大家回头一看,是一个普通北狄人打扮的年轻后生,厚厚的帽子挡住了一大半面孔,他一边走向墙角的一张桌子,一边粗声粗气地用本地话喊着掌柜的:“半斤烧刀子,二斤牛肉!”
见他自然地靠墙坐下,大家都转过头聊着自己刚才的话题,酒馆里一下子就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一会儿又进来了一个人,也捂得极为严实,看看桌子都满了,就也坐到了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桌边,要了酒肉,自顾自吃了起来,那个年轻人留意了一下四周的动静,轻轻说了一句:“令狐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后进来的那个人居然是令狐世家的令狐成,这个堂堂世家嫡子怎么混到来坐小酒馆了?!可他像是毫不在意这样的身份扭曲,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自然随意,他端起酒杯假意喝了一口,掩着嘴唇说:“家父的意思是,只要能还北狄一片清净,能稳定现在的局势,就值得冒这个险,但是我令狐世家不会出卖北狄哪怕一丝的利益!您说呢,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