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人抿嘴一笑,赫然是刘靖远,可装扮上却已经完全找不到那个英武侍卫哪怕一丝的影子了,从口音到行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北狄人,他也不慌不忙地端起酒杯来说:“那是自然,我们只求边境清宁、心里安定、家国平安,至于贵国自己的事情,我们绝不插手!”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大人等信儿就是了!”说完这话,两人再也不搭话了,令狐成吃喝完了,还饶有兴致地坐在位子上听着酒馆里的那些街谈巷议,自从他被贬为闲职后,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北狄的高层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刘靖远则是直接的结账走人了,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路人,他摸出贴身的银袋,那是极普通的北狄样式,不由得一笑:自己一直是小看了自己那位郡主夫人,这次他只是说来北边,结果她就猜到了北狄,给他准备的东西无一不合他心意,连银袋这种小事她都想到了,不愧是出身王府,还真是不简单呢!一直以为她自幼便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深得皇上和王爷的宠爱,再怎么伏低做小,自己也怕是高攀了,所以对未来的生活一直也没什么憧憬,不想她居然能做到现在这样,没有给他一点儿的压力,对自己的母亲也是极恭敬的,让老人家也是很满意,不知这次任务什么时候能完成,自己赶不赶的及回家陪她们过着第一个年,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妻子,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家啊!有家真好!就在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不管是金雀皇朝还是北狄,都在默默酝酿着大的变化,各方力量都在暗暗蓄势,就像是地下奔涌的岩浆找到了地壳最薄弱的一点一样,随时准备喷发!
就在这各方纷纷暗自较劲,却谁也不肯先越雷池一步时,永州发生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永州太守失踪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英王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一时间,各种猜测、各种揣度纷至沓来,永州太守刘宇也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多年的老油条,人称“笑面虎”,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也绝对当得起心狠手辣这四个字,按说他如果感到有什么不对头的情况,那应该多少留下些痕迹来,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就像世上没有过这个人一样,连他的家人、亲信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刘宇到底去了哪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英王不仅派出很多人手四处打听、寻找,也跟他的幕僚们反复讨论,但谁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一方封疆大吏就这么没了。
永州再怎么不招中都待见,也是金雀皇朝重要的一州啊,这件事注定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不管英王怎么封锁消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消息传了出去,刘宇这么久不露面本就不正常,加上各种传言,御史衙门很快就下了询问的公函,英王一下子就一个头两个大,御史衙门知道了就代表中都知道了,今天是永州御史衙门询问,明天就是吏部啊,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先生不在身边,他连个可询问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先搪塞拖延着,好在刚一出事他就派人急招李先生回来了,应该快到了吧!还好,李先生本来就已经完成了在北狄的事情,已经踏上了归途,一遇到英王的信使立刻日夜兼程往回赶,当他风尘仆仆、满面尘灰的踏进英王府时,英王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御史衙门一天几个公文的催问,吏部也下文追问,而且似乎在各地开始有关于英王在永州独断专行、随意戕害朝廷命官的传言了,连皇上都已经亲自下诏询问斥责了,如果再没有说法,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随着李先生的归来,永州终于摆脱了疲于应付的局面,开始了自己的反击,首先对外宣称英王因心力交瘁病倒了,然后上表给中都陈情,文章是李先生亲自操刀的,从英王的父亲那辈子开始说起,把英王塑造成了一个至情至性、简纯至孝的典范,又描述了英王在永州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生活,从根上撇清了跟永州太守的关系,文章写得文字优美流畅,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几乎是字字泣血,句句动情,满含委屈,不管他论述的对错,但文章确实在天下间广为流传,让人惊叹英王手下还有如此文士!紧接着李先生又上一表,暗示自从皇上登基后屡屡猜忌宗室,英王郁郁而不得志,现在又有人借着永州太守的事情找他的麻烦,这是有人背后指使,妄图借机消除异己,此文一出天下哗然,瞬间舆论开始倒向了永州一边。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就这么发展下去,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刘宇——这个本来已经丢了的人——出现了,而且是极其高调的出现了,他现身在中都的朝堂之上,向皇上检举英王有不臣之举,还讲述了自己极其惊险的逃亡之路,称自己从永州到中都被英王的杀手一路追杀,还当场脱下官服展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惨状,就在大家几乎被这个消息打蒙了的时候,永州立刻反击说刘宇的家人已经被中都挟持,他所说的话都是别人想让他说的,两方的口水战不断升级,连朝中的大臣们都已经分不清谁真谁假、孰是孰非了。
就在全天下都在看着金雀皇朝地位最尊贵的叔叔和侄子打嘴架的时候,永州内部已经开始做起了举事的准备,赵扬连着数日都在统计分析数据,期间还真的被断了一次药,幸亏管伯已经把药交给他了,在反应上没有破绽,但当时的那种痛苦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也暗自庆幸身边有管伯这样的人,否则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这个肃杀的冬天就在这样的动荡中过去了,春天眼看就来,不知这个让人盼望已久的春天会不会是个倒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