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泰寺的日子是清闲而安逸的,但随着九月份的到来,这样的日子也就要结束了,赵扬准备好了冬衣和干粮,在深秋日子里带着柳叶告别了了悟大师,踏着一路落叶启程去宁州。
宁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险要,它在中州的西北方向与西北道隔莫离江相望,它的西面是广袤的戈壁与甘州相连,向东越过茫茫西凉山就是云州,它是金雀皇朝据北狄于国门之外的边防重地,常年重兵集结,一度战况惨烈,是朝廷最敏感的地方,如果当年的厉王之乱中没有宁州大都督的附逆,平叛会简单许多。当今皇上登基后,吸取了教训,宁州和甘州大都督附逆伏诛,皇上不仅重新派遣了可信的将领继任,还让原本留在中都的梁王统辖宁州和云州,并把梁王府一并迁至宁州,并将原本封地冀州的端王迁至甘州节制甘州大都督,这样朝廷不仅稳定了边防,握住了两州的重兵,还让梁王和端王互相制衡。
赵扬和柳叶快马加鞭穿过西北道来到莫离江边,江面上大雾弥漫,江水宽有三十余里,水流湍急,舟楫难行,要过江只能依靠莫离桥,可以说是一道天堑。驻马江边,江水滚滚东逝,江畔是一派北国风光,脚下的荒草已是一片金黄,在这深秋的清晨,草梗上已经附了一层白霜,小山上层林尽染,那一片浓烈鲜艳的红色和黄色在白霜的映衬下,在瑟瑟秋风中含着一股冷艳之意。赵扬身穿藏蓝色圆领袍,头上戴着黑色的幞头,柳叶穿着水青色的长衣,用青巾包了头发,两个人都披了黑色大氅,一路纵马,柳叶已经爱上了这种御风驰骋的感觉,她觉得在马上狂奔时她的灵魂都在飞扬。在江边立马远眺,远处水天一色苍茫,不由让人心中腾起一股豪爽之意,北方的苍凉更能激发人的野性,柳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雾花,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真想仰天长啸一声才够痛快,“云飞,我们过江吧!就要到宁州了!”赵扬看着柳叶的飒爽英姿,笑意不自觉的就逸出了唇边,好像自从和她在一起后就特别容易微笑了,他最喜欢看着现在这样的柳叶,有豪爽却不粗野,生机勃勃又不失柔美,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神,她不是躲在自己身后经不得风雨的海棠花,而是能同他一道翱翔天际的猎鹰,他希望自己有资格、有机会去宠溺纵容她,能牵着她的手陪伴她成长是他三生之幸。
两天后,两个人终于到达了宁州府,一进府城他们就先找了一家酒楼打尖,一边让小二把马拉到后院,松了鞍辔好好喂上草料,一边随意要了些酱肉、馒头和热茶就吃起来。赵扬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压低声音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见王爷,看看他下面有什么安排。”柳叶就自己坐在窗边慢慢地吃着馒头,喝着热茶,看着街景,赶了这几天路身上还真有些疲惫,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起来。
柳叶正靠在椅子上半眯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睁眼一看赵扬已经站在她身边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叶子,事情恐怕有变,王爷不在宁州府去了白城,咱们得赶紧追上去,我总感觉不对劲。”柳叶闻言赶紧抖擞起精神,叫小二多包些馒头酱肉带上,把身上的水囊灌满,把马匹牵出来,两个人火速离了宁州府往北而去。
路上赵扬简单的向柳叶介绍了一下情况,白城在宁州府往北四百里,非常靠近边境的鹰扬关,也是一个战略重地,梁王府里一个有些年资的管事是白城人,前些日子找到王爷说家里有人遭了冤枉,白城县令草菅人命,让王爷给他做主,这事本来就是王爷一句话的事,但不知为什么王爷前两天居然跟着这个管事一起去了白城,赵扬面见了梁王妃才知道,原来那个管事说白城县令是厉王余孽,勾结白城守军有不臣之心,还谣言惑众拉拢鹰扬关戍边的将士,日内就要举事,他的家人就是因得知内情而遭祸,只有梁王亲临才能震住边关的局势,但手中证据不足,所以王爷就带了亲随侍卫和宁州府两千兵马悄悄去了白城。赵扬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厉王之乱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朝中跟厉王有牵连的官员都筛了几遍了,就说这个白城县令确是厉王余孽,厉王都不在了他还蹦跶什么呢?就算他有反心,凭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和一城守军能翻腾出多大的浪花来?他得脑子多不清楚才能做出这种飞蛾扑火的事来!再说了,边关的将领都是皇上千挑万选的,为防万一他们的家人都留在中都了,是那么好拉拢的?柳叶听了赵扬的分析也觉得事有蹊跷,梁王也太不小心了,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跟人走了呢?!
两个人星夜兼程,终于在第三天赶到了白城,站在城墙下柳叶才明白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白城,它的城墙全是用当地的白色石头砌的,在一片荒原中非常醒目。一进城,赵扬就去打听消息,柳叶在城中唯一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安顿下来,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赵扬就回来了,他已经打听到前天有一行人进了白城县衙就没出来,估计是梁王。鉴于白城的局势不明,他们的暗影身份也决定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进县衙找人,于是两人决定夜探县衙,先找到梁王看看情况再说。
白城的夜静悄悄的,两个人听见更鼓打过了二更天,就换了夜行衣悄悄翻出客栈摸进了白城县衙,县衙里也是一片黑寂,只有后院还有几盏灯火,赵扬带着柳叶摸进了县衙里最好的一个院子,正房里微微透着几缕灯光。他悄悄靠近窗边,用舌头把窗户纸润湿了,轻轻捅开一个窟窿往里瞄着,只见灯下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家常的衣服压不住他贵气逼人,剑眉星目,留着两撇小胡子,眉头皱着,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明显心思不在书上,他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风吹得灯光摇曳,他映在地上的影子也昏明不定,正是赵扬要找的梁王。
赵扬对着柳叶一点头,敲敲窗棂闪身就进了屋,柳叶从小腿边抽出一把短刀,隐到柱子后,监视着院子的动静。两个人正在屋里说着话,突然县衙里一阵慌乱,灯光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来,院墙外传来了嘈杂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有人使劲敲着院门大喊:“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