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梁王带着赵扬在屋檐下站定,柳叶闪身来到王爷面前,拱手一躬身,“叶轻扬参见王爷。”梁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免了,去开门吧!”柳叶看了赵扬一眼,伸手用黑巾把面蒙好,将短刀反握在手中,几步走到院门前,轻轻拉开门闩,打开院门的同时把自己隐在了门后的黑影里,这时只见赵扬一纵身就蹿上了房顶,院子里只能看见梁王和刚从东西厢房中冲出来的侍卫,“何事惊慌?”王爷威严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沉稳。
“回王爷,北狄大军攻城!”回话的是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柳叶隐在暗处仔细端详着他,此人估计就是白城县令,他年纪大概四十五岁上下,身量不高,略略有些发福,脸上一片肃穆看不出有多么慌乱,他恭敬地站在院子里回话,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刚才拍着院门大喊的失态,但微微抖动的双手表现出了他最真实的内心想法,看来形势并不乐观,柳叶心中暗自忖度着。
“具体情况可探知清楚了?”梁王的声音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语速。
“回王爷,具体军情还在打探中,但从城墙上看,敌军众多且攻势凶猛,白城指挥使已经安排驻白城内的守军进行反击,也开始安排守城了,但白城城小民寡,情况危急望王爷早下决断!”
“知道了,不必惊慌,我朝与北狄交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还没占过什么便宜呢,你且先回去稳定好城中局势,北狄人此时攻城难免城中没有内应,你只要保证白城内部安定就是大功一件,敌情之事你让白城指挥使打探清楚后,速来回我!”
“遵命!”白城县令得了梁王命令,有了工作方向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带着来人退下去,一溜小跑着安排宵禁、征粮等各种事宜去了,梁王又对身边的侍卫吩咐着:“传我命令,城外驻扎的五千兵马,马上撤入城中归白城指挥使调配,派精干斥候向鹰扬关和宁州府示警求援!你们都退出院外,加强警戒!”
“是!”一众侍卫领命而去,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暗处的柳叶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不愧是平厉王之乱的首功之臣,这份临危不乱、调度有节就非常人可比。院子里又平静下来了,梁王见旁人都已退去了,小声说了一句:“你们两个进来!”赵扬和柳叶闻声,都从暗处显出身形来,随梁王进了正房。
一进房门,赵扬和柳叶就先摘掉了面上黑巾,并肩站在地上对着梁王躬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但凭王爷调遣!”梁王一颌首,“免礼吧,本王早知此行有诈,一来是今上对厉王之乱耿耿于怀,那人如此说话就是逼着我不得不走这一趟,否则他日在皇兄面前本王不好交代,再者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何图谋,但没想到会与北狄有牵连,好在来时本王放出消息只带两千兵马,实际上为防万一带了五千,现在也算有些底牌。难为你二人星夜驰骋到此,你们的暗影身份不可暴露,就先跟在我身边静观事态变化吧!”两人都迅速改换了衣装样貌,柳叶扮作侍卫,在院子里通传消息,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门,赵扬则留在王爷身边贴身警卫。
天还没亮,白城守将就到了,白城虽然很小,但它距离边境很近,是为戍边的部队补充军需粮草的重要中转站和集散地,所以白城守将的级别相对于一个县城来说很高,是正四品的指挥使。“启禀王爷,白城指挥使求见!”柳叶穿着侍卫的灰色圆领袍,带着黑色幞头,腰中悬着佩刀,一本正经地站在正房门外。
“传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柳叶就领着身披铠甲、头戴银盔的白城指挥使进了正房,那人一见梁王赶忙躬身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军情如何?还请直言!”
“回王爷,情势不乐观,敌军是从东西两路夹攻白城,兵力约有五万人,而且似乎还在增多,隐隐已对白城形成包围之势,王爷是否趁敌军立足未稳天色尚暗,突围回宁州府?”
梁王略一沉吟,“此事不妥,现在敌情尚未明朗,天色不明我们的视野也受限,贸然突围,如果中了埋伏就是死路一条,我决定固守白城待援,你还是先说说城中的兵力布置吧!”
“末将辖下有一万兵马,但大多驻扎在城外,现在都还没有联系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城中原有驻军两千人加上王爷带来的五千兵马,现在大部已经分到四门守城了,还有部分士兵划归白城县令调配,守卫军需粮草,维护城中安定。”
“好,守城之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变化速报来我知,粮草尤为重要乃守城之本,必须小心多加保护。另外我已派斥候分别向鹰扬关和宁州府求援,你每隔两个时辰就派人继续往此两处送信,援军一到,白城之围必解!”
“末将遵命!”白城指挥使得了命令,转身阔步而去,没有丝毫拖沓,而梁王反倒是一脸心事,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胡子,沉吟不语,“王爷,可是事情有些不对?”赵扬轻声询问着。“你也看出来了,按说鹰扬关的防御就算不是铁板一块,也是我朝经营多年的,怎么可能让这么多的敌军渗透进来而没有动静呢?而且东西两路夹攻,可以说视鹰扬关如虚设,恐怕不简单呐!现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固守待援了,柳叶,你去告诉白城县令,我带来的那个管事让他看好了,如果出了差错,我唯他是问!”
五天过去了,局势愈发严峻,虽然仗着白城的城墙高大宽厚,城防设施齐备而没有被出现大的险情,但守城的士兵已经多有伤亡而且疲惫不堪了,最让梁王担心的是派出去的两路斥候都没有回应,如果说宁州府方面是因为路途遥远而回应不及的话,那鹰扬关据此还不到百里,也一直没有动静就发人深思了。梁王一向沉稳的脸上也不免带出了一些忧虑,鹰扬关没有援军到来,甚至连回信都没有,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鹰扬关已经被北狄包围甚至攻破了,二是鹰扬关内部有变,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发生了,对白城的战况都是极为不利的。
十天过去了,守城将士已经伤亡过半了,白城县令动员了城中的青壮百姓上城墙参战,而且守城用的滚木礌石都已不多了,城中开始拆房子用建房的石块和木梁顶替,更紧迫的是粮草也已经告急,白城县令报告给梁王的数字是五天,粮草最多还能坚持五天,而最让梁王焦心的是宁州府。十天了,城中的斥候都已经派出去了,但都如泥牛入海杳无声息,宁州府方向静悄悄的,跟鹰扬关一样,一无救兵二无回应,宁州府到底怎么了?事情的发展似乎比梁王预计的还要严重,而且透着诡异。
梁王狠狠地把手里的书扔在桌子上,他已经可以肯定被引来白城是个阴谋,而且是蓄谋已久的阴谋,是他太大意了。现在他深陷重围,他的妻儿在宁州府生死不知,双方消息断绝,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白城的守卫战似乎走进了绝境,他不能坐以待毙,这样下去只有城破身死一途,必须要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