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刚刚爬过赵府小院的围墙时,柳叶已经洗漱完毕,端端正正坐在正堂的桌子边上了,紫棋端上了新熬的粥和点心,三个人都多少吃了一点儿,柳叶交代青坪在家等着,无论谁来传什么消息,都等自己回来再说,然后就带着紫棋打算出门了,刚走到大门口,又顿住了脚步,想了想伸手把头发抓得有些松乱,把腰上的裙带解开,又胡乱系了个扣,这才让丫头开了门,两个人出了大门就匆匆往季主簿家去了。
转过一条巷子,就看见了季府的大门,紫棋轻轻叩了两下门环,一个清亮的女声就响起来了,“谁呀?”
“我们是布政使司官署赵主簿的夫人,前来拜会季夫人,不知夫人可在?”
“在呢!”门一下就开了,门后站着一个在柳叶看来有些眼生的丫环,“你们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了,完全没顾门外的两人,柳叶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行走间有股优雅的利落劲,但没有为人奴婢的谦卑和谨行,经过这段时间的潜伏生活的锻炼,柳叶现在对这些不一般的事与人,已经不会只是疑惑和奇怪了,心中暗自做了判断:这个女孩不是丫环,她不懂下人对待客人该有的礼仪,而且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就把客人带进来了,而且就这么刚刚好的待在门口,紫棋一叩门她就答应了,好像专专等着自己似的。心里又镇定了些,前面定然又是试探,是试探就好,说明赵扬和管伯没暴露,否则他们何苦费这些周章,直接把自己抓起来就是了!柳叶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紫棋跟在那个丫环后面就进了季府。
三个人穿过前厅,来到季府后面的花厅,季夫人正匆匆走到花厅门口,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刚刚丫头才通报说妹妹来了,我手上正有活儿,还没安排,她们不懂规矩就把你带过来了,来,咱们去正厅。”说着就拉起柳叶的手往前走。
这显然是那个丫环的做法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不合规矩,打乱了季夫人的计划,这举动是她正往回找补呢,柳叶用带着些鼻音的声音说:“姐姐不必客气,不拘在哪里的,我只是问个信儿来的。”
“有什么事咱们坐下说。”季夫人把她们带回前厅,让小丫环端了茶上来,她还没张嘴,柳叶就抢着开了口:“姐姐,季主簿在家吗?昨天官署来人说云飞被抓起来了,管伯去送东西也没回来,我这一宿都没睡着,季主簿和我家相公还算相熟,我就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紧不?我这心呐,现在就在这嗓子眼提着,家里也没个做主的人,我、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说着就嘤嘤哭起来了,这眼泪可是没有假的,柳叶把昨天的委屈和无助都化成了现在的哭诉,边哭边说:“您说我们相公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从小亲娘就没了,在家里是个不受待见的,好不容易长大了,得了功名,却偏偏为了我毁了前程,只求在这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还赶上了这种事,我们刚来了还不到一年,他能犯什么事呢?姐姐,您说他要是……,我可该怎么办呢?”说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季夫人嘴里也只是说着些“别着急,不会有什么大事!”之类的宽心话,等柳叶哭得差不多了,她才说:“妹妹切莫心焦,等我们老爷回来,我一定让他好好帮你们扫听扫听,想来没什么大事,先打听清楚了,咱们再商量!云飞跟我们老爷共事了这些日子,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咱们两家走得也近,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柳叶赶紧擦擦眼泪,站起身对着季夫人深深施了一礼,“谢谢姐姐,谢谢季大人,今日之恩,我夫妻没齿难忘,他日定当厚报!”
“你要说这话可就外道了!”季夫人起身扶起柳叶,柳叶借着用手绢擦眼泪的机会,偷偷瞄了那个丫环一眼,她站在季夫人座位后面,一不低头敛目,二不做杂事,刚才递水端茶的活都是原来跟着季夫人的丫头干的,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目光里有着自信和骄傲,看向自己时还含着满满的不屑和轻视,看来她确实不是丫环,倒有些小姐做派,心里想着,嘴上却对季夫人说:“妹妹今天来得仓促,礼数不周,还请姐姐恕罪,大年下的就不叨扰了,我过两日再来,还恳请季大人多多帮忙,有什么需要通融的只管张口,我虽然是一介妇人,这面上的事还是知道一二的,断不会让姐姐和季大人白白搭了人情!”
季夫人一脸嗔怪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两家姐妹兄弟一场,自然是尽心的,若是这么说,我们可不敢管了!你且放宽心,一切等有了准信儿再说!”柳叶又红着眼圈,再三谢了才带着紫棋出门回家,她们刚出府门,那个丫环就奚落着:“除了哭,她还会干什么?!赵主簿那样的大才怎么就选了这么位夫人?!”季夫人本就恼她自作主张,听了这话更是没好气,“大小姐,您以为都像您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谁的脑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寻常人家,她没在家哭死,知道出来找人帮忙就满不错了!好了,事了了,您大驾也该回去了,我后面有事就不送了!”说完就头也不会的走了,那丫环看着她的背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招手,从暗处窜出来几个青衣侍从,齐齐叫了一声“小姐”,“咱们也走了!”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季府,他们刚刚消失在街角,季府门边的角落里就转出了柳叶,她带着紫棋出门后就装作头晕,坐在一边休息,见他们出来后就远远吊在后面,到了安顺街,她吩咐紫棋去买些香烛供果,自己继续跟着,一会儿在法华寺的山门外聚齐。
打发走了紫棋,柳叶暗自小心的吊着前面一行人的身影,同时调动自己所有感官的最大潜能,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保证自己的身后没有尾巴,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着,途中还停下来买了两把绢制的荷花,最后目送着一行人进了英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