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下得很大,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
一直熬到凌晨,听道正仑已经无碍了,伊梦才放下心来。伊梦进了内室一看,正仑的脸色好多了,呼吸也平稳了。见正仑嘴唇微动,忙有侍女上去喂了水。见正仑喝了下去,伊梦才松了一口气,由冬云扶着踏着及膝深的大雪回了朱玉宫。
眼见天快亮了,伊梦便索性不睡了。伊梦简单的梳洗一遍,到前厅里用饭。她端着一碗米粥慢慢地喝着,忽然听到外面冬雪笑道:“今儿个真是冷的很!这水才泼多久?就冻成冰了。”
见冬雪掀开帘子进来,伊梦问道:“你在院子里干什么呢?”
冬雪笑嘻嘻的搓了搓手:“这不刚刚把早上洗脸的热水泼到了院子里,顺便化化雪嘛。不料过了一会儿那一块儿地就结了冰,这天气可真冷!”
伊梦心中一动,点点头,接着喝粥。
吃过早饭,伊梦便去了朝霞宫。这里伊梦没怎么来过,守门的太监见了伊梦,忙不迭的行了礼,进去通报。
正修刚刚起床,脸还未洗。伊梦做到厅里,等他收拾。
正修盥洗完毕,早有侍女摆了早餐。正修坐在伊梦对面,道:“十六妹可用过饭了?来有什么事?”伊梦很少来找他,所以正修很纳闷。
伊梦点点头说“吃过了”,然后整理了一下思路,向正修说道:“昨夜下了大雪,雪厚三尺,滴水成冰,你可知道?”正修点点头,问:“是啊,怎么了?”
伊梦让人端了一盆水,泼到院里。正修不解,放下手里的粥,走到门前去看——只见刚刚泼过水的地面很快就结成了冰。
“若是这些水泼到城墙上,会怎么样?”后面传来伊梦的声音。
正修恍然大悟,拍着额头道:“原来如此!快,我们去找十三皇兄!”饭也不吃了,拉着伊梦就往外跑。
到了朝云宫,伊梦才发现正修连披风也未披,嗔道:“你可真急!”正修口道“不冷”,边往内室走去。伊梦连忙跟上。
正仑已经醒了。伊梦双手合十,说道:“谢天谢地,十二皇兄醒了。”
正仑苍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他微微笑道:“多谢十六妹,守了为兄一夜。”伊梦道:“亲兄妹,说什么见外的话!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正仑听了,眼中的光亮愈发柔和:“是,我们是亲兄妹。”
伊梦问:“十三皇兄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正仑随意的笑道:“无妨,顶多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他止了笑,叹气,“只可惜这几天不能杀敌了,可恶。”
正修急道:“十六妹,赶紧把你的办法说给十三皇兄听啊!”
“办法?什么办法?”正仑疑惑不已。
伊梦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正仑听后,笑道:“果然是个好办法!”然后对正修道,“事不宜迟,你去找白姜。”
伊梦忙道:“我也去!”正仑迟疑了一下,点头:“也好。你想出来的办法,亲眼看着,防止有纰漏。”
一身宫装繁琐的很,正仑命侍女找了他一套小时候的衣服让伊梦换上,然后道:“这是我未穿过的。”伊梦笑着说“穿过又何妨”,去了另间屋子换了钗裙。
伊梦换过衣服回来,正仑和正修俱是眼前一亮——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伊梦吐了下舌头,笑道:“还可以吧?”
“很英俊。”正仑赞道。
既已收拾完毕,两人便向正仑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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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梦骑在马上,亲眼看着这些饥寒交迫的普通人,心中一阵发酸。
昔时繁华的京城不在,这一片白茫茫大雪也盖不住这满目的萧瑟。路上雪深尺许,马儿艰难的踏着蹄子,不时的发出“嗤嗤”的声音。道路两旁的房屋店铺很新,但是没有人气,死寂沉沉。路上偶尔有人,却是一群群衣衫褴褛,窝在墙角的流浪者。
见伊梦这样骑着大马的,那些人眼中留露出饥渴的光芒来。伊梦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正仑执意要派一大队侍卫跟着来了。
这样的目光让伊梦感到一股莫名的羞愧,又有些惶恐,她不敢再看这些饥渴的目光,低下了头,专心的看着前面的路面,向着目的地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离城门不太远的一座桥。
过桥的时候,伊梦下了马牵着马走。下了桥,随意的四下看了一遍,猛然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在桥洞下蠕动,吓了伊梦一跳。伊梦定了定神,仔细看去,原来是个人!确切的说,是个抱着一团破棉絮的女人。
伊梦走了过去,见妇人一身破破烂烂,瘦骨嶙峋,匍匐在地上。伊梦招了招手,后面的正修疑惑的走了几步,跟了上来。伊梦接过正修手中的包袱,解开后,递到了妇人面前。这本是正仑给正修准备的,让正修路上吃,正修还没有来得及吃,现在被伊梦“截获”了。
妇人死死盯着面前的点心,又怀疑的看了看伊梦,确信这是给她的,便腾出一只手,一把将包袱夺了过去。她将包袱放到脚下,拿了一块,对着怀里的破棉絮道:“乖女儿,有吃的了……”
破棉絮蠕动了几下,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赫然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见着眼前的点心,小女孩儿就着母亲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许是吃的太狠,小女孩呛了一下。她咽下了口中的点心,却没有再吃,而是推着妇人的手说道:“娘也吃。”
妇人温柔的对小女孩儿道:“乖女儿,贵人给了许多呢。吃吧。”小女孩儿见母亲脚下果然有许多点心,便放心的狼吞虎咽起来。
伊梦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放在了妇人的旁边,然后骑上马去。伊梦正要离去,互听一个嘶哑的女声:“恩人留步。”
伊梦和正修拉住缰绳,扭过头去,只见妇人拉着小女孩儿,蹒跚的走到路上,朝这边磕了几个头。伊梦对她们道:“好好活下去。”说罢不忍再看,打马而去。
妇人和小女孩儿看了许久,直到眼前再没了贵人的身影,才走回了桥洞下,就着雪水吃起了东西。妇人将披风裹到小女孩儿的身上,静静地舒了一口气。
伊梦一行又走了不到一刻钟,便看见了巍峨的城墙,矗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