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修跳下马来,快步的走到城楼下。伊梦知道是到了地方了,跟在正修后面,下了马,向前走去。伊梦微扬起头,只见从城墙上走下一名朱衣黑甲的面目严肃的年轻将军,原来正是白姜!
白姜疾步走上前来,向正修行了一礼,正纳闷这十五皇子怎的只带着一名小太监便出了宫,因此随意一瞥,蓦地发现棉帽下的脸似曾相识,却吓了一跳——原来是十六公主!白姜又行了一礼,然后道:“京城如今不太平,二位殿下怎么没有带随从?”
“无妨,我们两个都有些拳脚功夫,对付一些等闲人等还是可以的。”正修边说便上前急道,“我们这次来可是有好消息的。”
见白姜满脸不赞同,伊梦微微笑道:“一般人哪能近的我们身?况且京中可用的人都坚守在岗,本公主这一身功夫可不白练,不碍事。”
白姜只好作罢。转身正想问十五皇子带了什么好消息,却见正修早就跑到了城楼上,正站在父亲镇国公身边,眺目远望。这十五皇子一向乖张,竟然还知道关心国事,莫不是只是为了好玩吧?白姜摇摇头,跟了上去。
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偶尔还有些微的寒风吹过。守城的将士们却都身着冰冷的铁甲,昂首直立在岗位上,许多人的脸颊冻得通红,握着长矛和刀剑的手甚至长满了冻疮。低头看了看身上暖和的衣袍,伊梦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脚。她耳朵热了一下,忽然想到正事,忙整顿心情,站到城墙边向外看去。
许是刚下了大雪的缘故,金人安静许多,远远地扎营造饭。但伊梦知道,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只要稍事休息,金人必定卷土重来!
正修在一旁气愤的骂着金贼,手脚并用,忽然觉得衣袖被人扯动,才停了一下。转过头来,见伊梦看着自己,正修拍着额头叹道:“差点忘了正事,镇国公,请到城楼里叙话。”
镇国公不耐,只是到底进了屋子里。待镇国公和白姜都到了屋内,伊梦示意屏退左右。白姜诧异的看了伊梦一眼,想不到有话说的竟然是十六公主!又见父亲神色如常,随即便依言命令左右退下。
伊梦开口道:“想必金贼不日又要攻城了吧?”白姜点点头,“正是,说不得就在这两天。”
果然如此!伊梦点点头:“十三皇兄想到一个法子,或许有用。”见镇国公和白姜认真起来,伊梦便将计划说了出来,“最近天气大寒,滴水成冰,简直百年不遇。金贼常年生活在漠北,这些个严寒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以忍受,但我大云的将士却不一定适应的了。虽如此,如今却有一个妙处,若是派人打水来,泼在城墙上,待冻了一层冰,再泼一次水,如此往复,直到冰层坚厚,说不定能阻的金贼一时。”
镇国公和白姜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光芒大现!白姜噌的站起身来,抚掌道:“妙计!”说罢便要命人实行。正修也急切的表示要尽一份力。
伊梦忙阻止道:“且慢!若是现在就命人泼水,还不等计划成形就被金贼发现了,说不定他们就要立即攻城。若是等到天黑之后开始,不仅温度更低,而且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冰层冻起来。”白姜怔了一下,不禁有些惭愧,忙拱手告罪。
见镇国公定眼看了过来,伊梦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示意白姜坐下。然后众人细细的商议了如何具体的将计划实行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门打开,几个将领被叫了进去。出来时,俱是精神振奋。
正修和伊梦见事情已成,都松了一口气,告辞回宫。天空此时仍飘着细小雪花……
伊梦回到朱玉宫,见众人一幅惶惶然的样子,心中烦闷。
草草地吃了一顿简朴的晚饭,伊梦倚在窗口,暗自发呆。朱玉宫早就没了什么值钱的物件,为了打仗,宫中值钱的珠玉古董都捐了出去,变卖的银子都充做了军饷。可惜大云还是节节失守,一败再败。如今,京城被围困了数月,但还是没有援兵到来,想必大云的国土,已经丢失殆尽了!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以前只从历史书和诗词赋上阅读这些败仗亡国的诗句,只是觉得苍凉,如今亲自经历了这样的情形,才真是觉得难以言表,心中哀痛异常,却难以诉说,如同被打了一个闷拳,疼的撕心裂肺却难以治疗,只能默默承受,呜呼哀哉!
窗外天色阴沉,灰败压抑,一如这个国家如今的形势。寒风呼呼的吹着,不知是哀叹这悲惨的世界,还是在嘲笑人类的贪婪和弱小?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伊梦心中祷告佛祖耶稣,只希望计划能够圆满实行,也算自己做了一点有用的事。
是夜,城楼上人来人往,城楼下车马奔波,即便如此,却是井然有序。守城的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士兵,乃至于许多年壮的民丁,悄声无息忙了整整一宿!
第二日,哈哈尔一早起来,就被回报的探子气得火冒三丈!原来守城的大云将士昨夜往城墙上运了一夜的水,将城墙泼了个透。如今,城墙外结了尺余厚的坚冰!整个城墙外坚硬冰冷,又滑不溜跌,连梯子都放不了!
哈哈尔一怒之下,命令属下放火烧冰!只是天气寒冷,冰又冻的坚硬,金国士兵刚拢了柴火烧起来,冰还未化,守城的将士们便将准备好的大石和滚木投放下去,城下一片惨叫。看着眼前景象,镇国公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如此两三日,金贼不得已退了下去。
如此,京城终于过了一个惨淡又平静的新年。只是本应当灯火通明的店铺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灯火,连本应宾客满门的酒楼也没了什么生意,关了一大半。宫中今年没有除夕宴,也没有元宵晚会,伊梦守在朱玉宫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
金人虽然无法攻城,但京城也支持不了多久了,粮草进不来,京中存粮有限,一块金子也难以换来一块烧饼,真是难以为继。闹事的百姓越来越多,城中大户几乎被抢掠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