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匐——”向葵忍不住向前一步，裴抬起胳膊，挡了她的去路。
向葵蓦然注意到苻砚鲜血淋漓的手掌，一手拿匕首，另一只手，提了块血肠似的东西。
苻砚失去焦距的目光对上向葵担忧的眼睛，面色倏变，下意识将手中的血肠往地上摔去。
裴快她一步奔上前，一把将苻砚搂在怀里，力道大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砚！没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向葵愕然张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安慰脆弱美少年的活计居然被男人抢了先？介个，裴算不算是抢了她的戏份？果然——耽美是王道。
苻砚血淋淋的手指揪着裴干净的衣裳，临近崩溃的目光渐渐浮现被安抚的迹象，向葵轻轻松了口气，说不清是安心还是妒嫉。
苻砚伏在裴的怀里，漂亮的蓝眸死死盯住她。向葵心虚地不敢再往后退，她刚才真得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她出现在这里，好多余的感觉……
“向葵——”嘶哑的声音响起，少年渴求的目光盯住她。
裴识趣地松开手，苻砚一下子扑向她。向葵身体瞬间僵硬，心情好生复杂，刚刚这位还在男人的怀里寻求安慰来着——她一对上裴看情敌似的眼神，心里就膈应地慌，这TMD叫做什么事！
地上传来沉痛的哼哼声，裴蹲下身察看对方的伤势，摸了摸他的心口，冷漠地说道：“还剩一口气。”
怀里的小美男转瞬变了冰冷的脸色：“吊着，让他一点一点慢慢地痛死！”
向葵下意识往地上看去，苻砚挡住她的视线：“脏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小匐，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流了这么多血，会死吗？”
“一下子死不了。”苻砚绽开血淋淋的微笑，声音温婉糯腻，象是从天堂传来的福音，“向葵，我割了他的子孙袋，替你报了仇……”
向葵猛然一震，如遭雷殛。苻砚乖觉地搂紧了她，对上她不敢置信的眼神，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不高兴？”也许她的眼神太过惊骇，苻砚沉下脸来，“当初这个老色鬼那样对我，他死有余辜！”
向葵微微叹气：“我没有怪你。”艰难的成长环境把一个正常的孩子都逼得变态了，这世道，不变态还真得活不下去！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冷眼旁观的裴出声提醒。
向葵搀扶着苻砚转身，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人。但见那血人正巧堪堪地望过来，四目相对，他忽然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眼珠子突出，向着她吚吚啊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口中血唾长流，一条完整的舌头早就没了影，满脸满口的鲜血，乍一看去活象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苻砚不止割去了他的子孙袋，连他的舌头都一并割了去！
向葵看得悚然心惊，浑浑噩噩地转过脸，神魂都似被人勾走了。搀扶苻砚的手瞬时变得僵硬，冷汗缓慢地从她额角渗出，若非亲见，当真不能相信，如此残忍的手段，竟然是她这个貌若好女的弟弟做的！
苻砚，竟然心硬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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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火的当晚，他们撬开人仰马翻的苻府后门，顺了两匹瘦马，卷了家私，耐着性子蹲在城门边捱到天亮，贿赂了那名睡眼惺松的守门士卒，策马扬鞭，一路向着旷野飞奔。
清晨冰冷的风飘拂过带着薄雾的旷野，荒草枯树的那端，地平线上，缓缓升腾起一轮柔和的旭日。三名刚逃出生死牢笼的少年男女呵着冷气暖手，两颊冻得通红，却带着未消的兴奋劲，笑靥堪比朝阳，怀揣着对自由与光明的向往，嗒嗒的马蹄声打破黎明的寂静，一路响彻远方。
可惜，残酷的现实很快把他们美好的愿望打落泥淖。
一路行来，看到的尽是荒败与凄凉，因为战争的关系，可以说是十里无人烟。一个个昔日繁华如今落败的小城镇闪眼而过，他们的备用粮一点点减少，年轻人火热的心也逐渐地低落。出了苻府，才能真切感受到真正的乱世，战争，令这个世界满目疮痍，人吃人根本不是新鲜事。不忍心吃自家孩子，没关系，跟别人家换着吃。那小小的骸骨如此触目惊心，向葵好几次都挪开眼睛，不忍卒睹。
他们茫然地走着，不知道要前往何方，终于在又一次遭遇到劫匪之后停下了脚步。身边的干粮不够吃了，唯一会拳脚的裴在应付又一批劫匪之后也挂了彩。半大的孩子要应付一批又一批吃人的匪徒，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没有裴，他们两个全都活不成。
这一点，向葵很有自知之明，也心存感激，只要裴别再拿那种看废物的眼神看她就行。
随着粮食的短缺，裴的情绪越来越糟糕，冷静自持的少年经常冲着向葵发脾气，偶尔还会跟苻砚争执。就象这次，他胳膊受了伤，一边胡乱嚼烂了野草抹上，一边悻悻地扎绷带。
向葵照顾他的情绪，特意离他远远的，扯扯苻砚的衣角欲言又止。
苻砚向她摇摇头，意思是说不要管。
那些沦为强盗匪类的不乏原本良善人家，只因乱世吃人，他们也染了时疫，胡乱咬人了。
更多的匪徒却是外族的骑兵，汉人称胡人为未开化的蛮子，他们大都聚集在塞北关外的酷寒之地，严酷的环境造就他们彪悍的性格，骁勇善战，全民皆兵，农忙时是牧民，农闲时就成了抢劫的强盗。他们没有仁慈之心，保留着野蛮的传统，攻城必然屠城，男女老幼，无一活口。最野蛮的事例是，他们行军根本不带粮草，沿途掳掠流民充作军粮，尤其喜爱细皮嫩肉的女人，既可以当作发泄物，又可以充作军粮，一举两得。
造成北国十里无人烟，刨树根食亲子惨剧的，正是这些肆虐横行在北国土地上的外族铁骑！
向葵他们仨能活着走这么远，已经是无上的好运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