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葵提着装满豆腐花的瓷罐，手里拿着包着早点的油纸包，晃晃悠悠地跨进了县衙大门。
随着林县令的亲民政策，泰远县的县衙早就成了名存实亡的办公大楼，也有三两衙役守门，更常见的是嬉笑的百姓进进出出，真正的官民一家亲。
王魁跟在肖五身边，与他低声附耳讨价还价，可见逮向葵过来，肖五也是许了价钱的。
向葵轻车熟路地走向县衙后院的练兵场。泰远城虽然偏僻，县衙占据的面积却不小，这个练兵场吴圆形，四面环绕着瓦屋，旁边还栽种着绿色植被，角落处放置着琳琅满目的兵器，看起来挺象模象样。
练兵场里已经聚集了一批衙役，场外还有平民壮丁陆续进入。兵器架边站着一名膀大腰圆的县衙教头，面色冷凝地看着进场的人员。忽地眼珠子一转看到了拾阶而下的向葵，脸上的霜色瞬间扔到了爪哇岛，动作迅速地狼扑过来，结实的胳膊环住她的小细脖子，边捶她肩膀边大笑：“向小子，你可来了！”
向葵被他勒得喘气不匀，忙喊道：“教头，松松！要死人了！”
教头笑道：“别，你死了我还不被人捶死！”
“教头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哎呦早点要洒了！”
“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孝顺，给教头送早点来了？”
向葵干笑几声：“街角的早点西施，王大小姐家新鲜出炉的热馒头，教头你要吃吗？”
教头笑得胸膛都在震动：“臭小子，明知道那早点西施看中的是你家先生，你还拿教头耍贫嘴！”
“向小子，教头不跟你开玩笑了，这里有人等你老半天了！”
“啊？”向葵愕然，随着教头指引的方向看去。今天是个雾天，天还没亮透，练兵场笼罩在淡淡的雾霾当中。今天的练兵场上有点怪异，聚集在一起的士兵平民呈包抄的趋势围成一圈，散落在边边角角，练兵场的正当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背对着他们在舒展筋骨。
向葵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位无事生非的主，当即眸子一沉，抿住了嘴唇。
那名男子懒洋洋地侧过身，向葵先他一步转身就走。
肖五立即展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向兄弟，给个面子！”
教头自然是向着自家衙内的，闻言也把她往里推搡：“向小子，来了先别忙着走啊，教头还要跟你切磋切磋！”
向葵心里恼怒，还未开口，忽闻身后劲风袭来，她一偏头，一只暗黑色的靴子掠过她的脸颊旁边。她眸光微沉，巧妙地错步闪开踢来的飞腿。教头立即拍手叫了声好，其他人也附和着鼓掌。
飞腿的林大少眸子微眯，唇角上挑，忽然改了袭击方向，一脚踹向她提在手上的瓷罐。
向葵一个反应不及，瓷罐被扫了个正着，哐啷一声碎片迸裂，白花花的豆腐花洒了一地。
众人哎呀一声惊叫，随即不怀好意的笑声四处响起。
向葵提了提手中淌汁的碎瓦罐，严肃地看向林宠：“一碗豆腐花，一个瓷罐，五铢币。”
众人哗然，都道你怎么不去抢。
林宠笑容加深，无所谓地回道：“本公子赔你！”
向葵冷冷一笑，忽然起脚踹向他：“小笼一笼，油条两根，五铢币！”
林宠大声哼道：“打赢本公子，全部赔你！”
向葵把油纸包往他脸上一掷，拳头紧随其后。林宠狼狈地躲开，惊险地闪过她的攻击。
练兵场中登时拳打脚踢，淡淡的雾气随着两人凶猛的拳脚滚来滚去，看得一众人等眼花缭乱。
教头握紧了拳头暗暗叫好，几天不见向小子又进步了，自家衙内身手也不错，真正是旗鼓相当！肖五更是捏着一把汗，目不转睛地盯住人影翻滚的比武场，心里琢磨着公子真是精力充沛，大半夜地抓贼玩不过瘾又一大早起来跟人打架。
嘶！嚓！
清脆的布帛碎裂声同时响起，向葵旋身退开，右胳膊的衣袖被人撕裂，露出雪白晃眼的肌肤，肌肤上还残留着几道淡淡的指甲抓痕。肖五看得真切，不由一怔，这个黑炭小子竟然有一身雪白的皮肤，真是怪异！
向葵捂住暴露的胳膊，怒目瞪向场内。
众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滑向站在场地中央的林宠。登时全场哗然，笑声不绝于耳。
原来那林大公子比向葵更狼狈，裤带被人拽掉，整条裤子滑到了脚踝处，上身穿戴整齐，下身露出精壮的两条毛腿，和一条硕大的南瓜内裤——他一脸懵懂地站在场地中央，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可见向葵出手是如何迅速，反应敏捷的林大公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脱了裤子！
围观的众人毫无同情心地爆笑，肖五拼命向他打眼色，林宠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阵青阵白，讪讪地低头提裤子。
教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捂着肚子哎呦直叫唤，欺行霸市的林大少也会出洋相，机会难得，要赶紧地笑！
林宠当众出了洋相，再厚的脸皮也泛起了潮红，一边穿裤子一边悻悻地瞪向葵。他这副模样才有了点十几岁毛孩子的样子，向葵一下子掌不住，扑噗一笑破功。
林宠凶恶的表情僵在脸上，看着她愣神。
台阶上走下来一条人影，脚不沾地地飘过教头身边，向葵刚一回头，一件青色长衫就罩在她的身上。叶召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一脸怒气地瞪着她。
向葵心虚地朝他笑笑：“先，先生……”错眼一瞄，瞄到远远站着的早点西施，王大小姐兴灾乐祸地朝着她笑，她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不是说给我买早点吗？”叶召压抑怒气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向葵缩了缩脖子，“呃，这个……”早点都贡献给了大地母亲，她还真得不好自圆其说。
“走，回去！”叶召不看任何人一眼，粗鲁地推搡她上台阶。
“叶先生！”林宠标志性的响亮声音，“叶先生不要怪向兄弟，你的早点，是我弄洒的！”
叶召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向葵惊奇地看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冤家对头竟然为她说话？
“向葵！”林宠又喊，“欠你的十铢币，我会亲自送上门！”
叶召刚吐出两个字：“不必……”向葵赶紧截了过去：“要的要的！那就麻烦林大公子了！”向他弯了弯眼睛，勉强算是笑了。
叶召把她推出县衙大门，一路絮叨，身为女子怎么可以跟男子随意交手，身为女子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胳膊，身为女子——怎么可以——叭啦叭啦叭啦叭啦——
没热闹可看的众人一哄而散，只剩肖五傻呆呆地望着自家少爷面上诡异的笑容，心里发毛：“公子，你不会是当众脱了一回裤子，魔怔了吧？”
林宠唇角一撇，敲了他一个爆粟：“懂什么，一边去！”背起双手，哼着小曲往县衙内宅走了。
肖五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越发肯定自家少爷脑子有毛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