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四郎穿梭在人流当中,眼睛专门盯着年轻的姑娘看,生怕错过寻欢的身影。
没想到刚走完半条东大街,就被急忙赶来的杨大郎抓住了。
杨大郎拖着他的一条胳膊,直接拽着他往栓驴车的地方走,一边闷声道:“咱娘让你回家。”
杨四郎没有找到寻欢,哪里甘心跟他回去?使劲扯着袖子挣扎,惹得来往的镇民频频注目。
杨大郎见情况不对,拉着他拐进旁边一条小巷,直到再也没有人朝这边张望,才皱着眉头问:“你干啥惹娘生气了?本来好好的,秀儿回来说了几句话,咱娘就让我出来找你,生怕你惹事似的。”害得他火急火燎地赶车出门,口干舌燥。
杨四郎心里一突,猜到自己去何寡妇家打探一事传到了老娘耳里,面上却故作疑惑道:“这就怪了,我正要去庞家会友呢,能惹什么事?你出门的时候娘说啥了?”
杨大郎又热又渴,如今找到了人,只想早点回家交差,哪里有心思应付他的打听,胡乱用袖子抹了把顺着脸往下流的汗珠,咽了咽吐沫才道:“不知道,反正娘很着急,既然你没啥事,就赶紧跟我回家!”
杨四郎知道他娘不喜欢寻姑娘,若是让她发现他如此心悦对方,怕是禁他的足都有可能。为了日后的自由,只好先回家安抚老娘了。
“大哥,人家庞二少爷早就定好今日举办诗文宴,我还是先去露个脸吧?免得人家觉得咱们高傲看不起人。”杨四郎跟在杨大郎身后,信口雌黄道。先让大哥信了他的话,回去也好替他作证。
杨大郎心思单纯,没有半点怀疑,只不耐烦地喝道:“是咱娘重要还是那劳什子诗文宴重要?废话少说,先跟我回家!”
东大街入口西侧有一片空地,周围的村民常常到这里贩卖多余的粮食、果蔬等日用杂物,俨然成了固定的集市场所。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穿梭其间,叽叽喳喳地讨价还价,路面上丢弃着烂掉的菜叶子,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难闻气味……
杨四郎第一次来这里,嫌弃地用袖子遮了口鼻,专门挑拣干净的地方落脚,最后跟着杨大郎来到一处专门替人看车的位置。
所谓看车,不过是集市旁边的人家闲着无事,在自家大门口收拾出一片空地,留给路人停放推车、牛车、驴车等用具,主人家的媳妇就坐在门口嗑瓜子聊天,顺便留意这些东西的安全。
杨四郎早早坐在他家的驴车上,看着杨大郎摸出两个铜钱递给那妇人,然后往这边走来。
他忙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笑着道:“这事都怪我,哪能让大哥破费,你手里闲钱不多,这看车费还是我出吧。”
杨大郎听了,心里十分欣慰,四弟果然没有白读书,让他刚刚掏钱时的那点不舍都淡了。他没有伸手去接,径自解了绳子,在车前坐好,挥鞭拍了拍驴屁股,等到车动了,才回头道:“都是亲兄弟,讲什么破费不破费的。”
杨四郎已经挪到了他身后,靠着驴车左侧的挡板,讨好道:“大哥说的是,唉,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能做出什么坏事来?也不知道娘咋生了那么大的气,回头大哥你得替我说话啊!就为这个,我可是连庞二公子的诗文宴都爽约了。你不知道,庞二公子最欣赏读书人,常常邀请周围的秀才去他家做客……”
“嗯,你放心吧,我会跟娘说的!”杨大郎说了这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认真听杨四郎口中的“风流韵事”。
驴蹄轻快,两人很快就到了家。
郭氏一直在门口张望,瞧见杨四郎下车,迈着小脚就跑了过去,扑在他身上拍打:“你个没出息的孽子,被人勾了心思,连我都敢骗,明明是去找那狐媚子了,偏说去会友!你说,你统共找了几次啦?”揪着杨四郎的衣领,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她的骂声引来了不少村人旁观,杨四郎瞅了杨大郎一眼,两人一起把郭氏往里面推,杨四郎还低声解释道:“娘你说什么呢,我今儿个本来要去庞家的,路上碰见了大哥,你不信问问他,我都快走到庞家门口了!”
郭氏不信,抬眼去看忠厚老实的大儿子。
杨大郎不知道庞府在哪里,既然四弟那么说,估计就在东大街上吧,便附和道:“是啊,四弟还说要去跟人家说一声,免得庞二少爷误会他不肯赏脸,我怕娘你着急,拉着他就回来了。”
“爹你别瞎说,人家春梅亲眼见到四叔去何寡妇家了,这还能有错?”跟在一旁的杨秀儿见郭氏表情有些松动,忽的插言道。
春梅说的信誓旦旦的,杨秀儿深信不疑,打心底儿盼着她奶管教杨四郎呢。杨四郎八月就要参加秋试了,就该拘在家里好好读书,争取中举,好让她借光挑户好人家。
杨四郎终于知道消息是如何传到郭氏耳里的了,不等郭氏开口,他便正了正衣襟,端起秀才兼叔父的架子,沉着脸道:“秀儿,你就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你父亲和我吗?”
杨家若有什么大事,里正都会和四个儿子商量,其中特别看重杨四郎的看法,所以杨四郎在家里很有威信。
哪怕杨秀儿心里千百个儿不信,她也不敢说出来,否则她岂不成了吃里扒外的不孝女?
郭氏见大孙女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就动摇了,春梅和自己的儿子,她当然相信自家人!
李氏心计颇多,千方百计从薛家两个老爷们手里骗钱花,如今薛肃跟她反了脸,原因全出在薛肃表妹身上,只要把他表妹赶走,李氏就能重新拿捏薛肃了吧?那么,如何赶她走呢?
村里的女人,一旦发生伤风败俗的事情,里正就可以做主将人赶出村子。李氏故意让春梅诬陷四郎和薛肃表妹牵扯不清,怕就是知道她这个当娘的会极力反对吧?
好啊,她们母女俩算盘打得响亮,可是别人就一定是傻子吗?
郭氏越想越气,伸手就在杨秀儿胳膊上掐了一把,“以后再也不许你去找春梅,整日不学好,竟然被人撺掇着污蔑你四叔来了!”
她下手颇重,杨秀儿痛呼一声,当即掉了泪珠子。
杨大郎颇为不忍,他媳妇更是向前挪动了半步,张口欲言的样子。
杨四郎很满意现在的形势,便充当起老好人来,拦住还想继续动手的郭氏,劝阻道:“娘,秀儿她还小,被人算计了也不能全怪她,你就别生她的气了。”
郭氏狠狠瞪了杨秀儿一眼:“还不快谢谢你四叔,亏他还时常教你读书认字,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蠢得替人当枪使!”
杨大郎媳妇再也忍不住了,跑过来搂着杨秀儿抹泪:“我可怜的闺女儿,自小知书识礼,哪想到春梅心思那么毒啊!秀儿啊,你奶说得对,你日后万不可再去找她了,那样狼子野心的人,咱们惹不起呦……”
杨秀儿心里委屈,再听家人都说自己上了春梅的当,一时也不确定起来。可她不傻,知道郭氏还在气头上,便乖乖走了过去,低头认错:“奶,我错了……”话未说完,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杨秀儿长得好看,郭氏对她有所期望,心里还是不忍的,好言安抚了几句,转身往屋里走。
只是快要走到正屋门口时,她忽然看了一眼杨四郎,慢悠悠地道:“咱们家不能平白被人冤枉了,晌午吃完饭我就去找春梅对质,你就在家里好好读书吧。”
杨四郎心里咯噔一下,佯装镇定地道:“正是此理,娘别信了她们的花言巧语就行。”心中却是将春梅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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