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坐在炕头缝冬衣，春梅手里拿着花样子，明显心不在焉。
“娘，郭氏真会对狐媚子下手吗？”
李氏头也没抬，低声道：“你知道啥？杨四郎今年都十七岁了，那婆娘一心指望他考个举人回来呢，这才没急着让他成亲，就是怕他分心。如今杨四郎被狐媚子迷得无心读书，她会不阻拦？自家儿子是宝贝，她舍不得教训，只好把怒气转到狐媚子身上了。哼，等着瞧吧！”说话间，隐约可见门牙处的大豁口。
春梅松了口气，转眼又愁上心头：“可是薛哥哥那么生气，哪怕狐媚子走了，他也不会再理我了吧？”
李氏把线递到嘴边，用牙齿咬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薛肃总要成亲的吧？放眼咱们杨家村，还能找出第二个比你好看的人来？那杨秀儿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身上穿的衣服比你好，剩下哪点比得上你？”
已经走到灶房门口的郭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同行的杨秀儿，好像在说：都听见了吧，人家是怎么说你的！
杨秀儿气得脸色发白，以前她来玩的时候，李氏总会夸她生的好看，说春梅不如她，没想到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亏她还拿了好多零嘴给春梅！
“咳咳，屋里有人吗？”郭氏懒得再偷听墙角，不客气地出声道，半点都不打算进去。
屋里的两人同时一惊，李氏悄声问：“你没关大门？”一边忙着穿鞋。
春梅听出那是郭氏的声音，心里很是忐忑，哪里还记得是否关了大门，跟着李氏迎了出去。
“哎呦，原来是郭嫂子来了，你瞧瞧，我们在屋里缝冬衣呢，竟然没有听见门外的动静，走，快请屋里坐。”李氏满脸堆笑，眯成细缝的小眼睛悄悄打量郭氏和杨秀儿的神色，郭氏面上看不出情绪，杨秀儿却是嘟嘴瞪着她，李氏立即明白，刚刚的话都被听去了，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
郭氏哼了一声，不屑地打量一眼二人：“原来你们家没有关大门的习惯啊，怪不得会让人直接踹了正门。这屋子我们娘俩可没有身份进去，还是站在这里说话吧。今儿个我来，也没有旁的事，就是想问春梅一句，你是亲眼看到我家四郎去了何寡妇家里？有谁可以作证？要是没人作证，那你这张嘴可真该缝严实了，别信口开河祸害旁人！”
郭氏的态度跟她预料的不一样，但都是来确认这件事情的，李氏便递给春梅一个眼神。
春梅的确亲眼看见杨四郎去了何寡妇家里，当即把所见所闻细细描述了一遍，连杨四郎和牛娃穿了什么衣服都说的一清二楚。
郭氏半信半疑，如果春梅真是撒谎，那她可是做足了功夫。
对于儿子找薛肃表妹这件事情，她是有些顾虑的，虽然之前在家里表现地十分相信杨四郎，心底到底存了疑惑，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儿子能否专心读书，能否考取功名，所以她才来了春梅家。
她望了一眼何寡妇家的方向，回头问春梅：“口说无凭，你敢随我去找牛娃对质吗？”私下找牛娃，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万一儿子真的做了这种事，也不会传扬出去。
春梅亲眼所见，自然底气十足，仰头就道：“有什么不敢的？要是我撒谎，就让你打我十个耳光！”
“好，那咱们这就走吧。”郭氏一甩袖子，拉着杨秀儿往外走。春梅若是撒谎，她会亲手奉上十个耳光，让她再也不敢拿儿子生事，若春梅讲的是真话，哼，她也不会纵容狐媚子勾引她儿子！
李氏不放心春梅一人过去，转身锁好屋门，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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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寡妇同牛娃把一捆捆摘干净的花生秧搬到后院堆好，留着冬天当柴火烧。回头又把颗粒饱满的花生装到麻袋里，爬梯子背到房上晾晒。
忙完这一切，两人身上都灰扑扑的。
何寡妇让牛娃提水去后院冲澡，她则忙活午饭。等到吃完饭，牛娃主动收拾碗筷，自去院子里杏树下玩耍，让她在屋子里洗澡。
“牛娃在家不？”大门外忽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妇人叫喊。
何寡妇并没有听见声音，牛娃快速跑了出去，隔着门缝往外面张望，瞧见春梅母女、郭氏和杨秀儿分成两边站在外面。
这群人来他家做什么？牛娃心里疑惑，走出去朝几人道：“你们来干啥？”她娘被人冤枉与杨二狗有染，村人都不相信，其中李氏和郭氏尤甚，所以牛娃语气十分不好。
“你个小牛犊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郭氏伸手就要拍打牛娃的脑袋。
牛娃自然不会让她得逞，扭头躲开，瞪着眼睛看她。
郭氏也懒得再管教他，指着春梅道：“她说早上看见我家四郎来找你，是真的吗？”说完，扫了一眼牛娃的衣服。
春梅也发现牛娃换了衣服，怕郭氏怀疑，忙朝牛娃道：“牛娃你快说，你杨四哥一大早就来找狐……寻欢姑娘，还给了你七个……”
李氏皱眉，恼怒女儿不会说话，要是牛娃误以为他们是来要钱的，肯定不会承认了，及时插嘴道：“牛娃啊，我们没有别的事情，就是你郭奶奶有急事要找你杨四哥，想知道他是不是来找过寻欢姑娘？”
郭氏没有说话，只盯着牛娃打量，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变化。
牛娃茫然地眨眨眼睛，摸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我一直在家里摔花生，根本没有见过杨四哥，他来找过我吗？我去问问我娘！”转身就要往里走。
郭氏一把扯住他，“不用找你娘了，我再问你一句，寻姑娘去镇子了吗？”明明在和牛娃说话，眼睛却凶狠地盯着春梅。
牛娃猜到这里面有勾当，他娘被人诬陷，他当然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若是他承认杨四郎来找过寻欢，肯定没有好结果，再说了，若是让他娘知道他骗了杨四郎的七个铜板，定会狠狠打他一顿的。想到这些，他指着北山道：“寻姐姐一早就去开荒了，怎么会去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要找杨四哥吗，为何打听寻姐姐？”
春梅大惊，刚要说话，头发忽被郭氏扯住，拽着她就往西墙根那边走。她张口呼痛，还没出声，就被杨秀儿塞了汗巾子进来。
李氏哪里还顾得逼牛娃说真话，急忙跑了上去，大喊道：“你放开我闺女，牛娃那小子没说真话……”
郭氏猛地回头，目光狠戾地瞪着她：“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李氏怔住，想到她是里正媳妇，一时不敢言语。
牛娃不想理会她们的破事，关上门就往里面走，只是没走几步，忽听到西边墙根下传来啪啪的脆响，伴随着呜呜声。
他忍不住踱了过去，熟练地爬到墙头，一低头，就见春梅被郭氏按坐在地上，双颊肿的跟包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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