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点头同意
不多会儿,子衿便带了彩霞过来。彩霞进来不慌不忙的随便行了个礼,这才问道:“小姐找我什么事?”
锦言仔细观察,果真觉得她和从前有一些不太一样了,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衣着打扮。
锦言也不多和她计较,笑着说道:“我只是问问你嫁衣绣好了没?”
彩霞脸上闪过一次慌乱,道:“我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小姐的嫁衣还没绣。”
锦言颌首,“那没事了,你下去吧。”
彩霞告了个退,就转身下去了。
子衿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气着说道:“以前我还道她是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她骨子里还是这样。现在不过是傍上了少爷而已,就这样对小姐。我那日明明瞧见她快绣完了,这会儿居然有说还没绣!小姐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留下她。”
锦言笑笑,对子衿说道:“你现在与她生气又有何用?你拿了银钱,去铺子里帮我买一件回来。”
子衿囔道:“小姐……那铺子里的衣服怎配得上小姐!”
锦言正色道:“快去。”
子衿无奈,只得拿了钱嘟着嘴上街去了。
锦言斜倚在榻上,心里想着彩霞的事。她的事,若是被发现了,只怕自己也难逃干系,夫人会借题发挥到自己身上。锦言这时才有些后悔,为何那时只是一心想走,没有管一管,不然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么被动的地步了。可是要怎么处理彩霞和颜锦枫的事呢?纸是保不住火的,说不定明日就会被发现了。锦言想着就觉得头疼。
且说另一边,彩霞想锦言告了个退就回到她自己屋里了。在她房间的床上,正斜着披着一件红灿灿的嫁衣,上面用深深浅浅的红色绣线勾勒出凤纹花纹和牡丹花样。彩霞坐到床上,把嫁衣抱进怀里,嘴里喃喃说道:“小姐,对不住了。这是我的心血,只能我亲手披上它嫁给少爷。”说着,她又放下手中的嫁衣,低头轻抚自己的小腹,她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两三日了,或许里面已经有一个跳动的小生命了吧。
她这般想着,又回忆起和少爷初相逢。那日紫琪送她回来,她见小姐不知去哪了不在屋里,便放下嫁衣准备去找一起进府的小姐妹玩耍。不料走在路上,一个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那时恰好少爷路过,见她摔了便上前把她扶起来,又温柔的扶着她坐到一旁竹林里的石凳上,仔细的询问她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她知道,她和一般的丫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自从到了大小姐那,她便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粗活了。每日不过帮忙搭把手做做饭,闲时绣绣嫁衣。她的手便也日渐美丽起来,她的手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她看见少爷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从那刻开始她的野心便就此发酵。
她不甘心就这么做一辈子的丫鬟,此刻跟着大小姐虽然落得清闲,但她知道大小姐出嫁之后她又会重新变为那每日灰头土脸的丫鬟,大小姐是绝不会带着她出嫁的。而她即便现在还在暗中给高妈妈投递消息,但却依然难逃她做丫鬟的命运。
看着眼前询寒问暖的少爷,她绽放出最娇艳的笑容。她知道少爷房里那些丫鬟都长得什么德行,也知道夫人的禁令,她有信心让少爷迷上她。她要往上爬,她要努力上位,她要成为人上人……就这样,她成了少爷的枕边人。
她还记得小时候曾和爷爷在村口听戏,戏文中就有一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知道,少爷现在迷恋的不过是她年轻的容貌,可一旦有一天更美的更年轻的人出现,少爷难保不会移情别恋。所以她一定要抓紧最好的时机一举登上高枝才行。她又看了一眼肚子,若是这次一举得男,她不求多的,但是最少一个姨娘是少不了她的。
而这头,锦言却还在为彩霞的事而感到头疼,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五月十七日,一大早锦言房外的枝头就有喜鹊在吱吱叫。
子衿满脸喜色的进来说道:“小姐,一大早喜鹊就来报喜了。”
锦言见她一脸喜色也不好打击她,只是跟着笑了笑,其实在她看来成亲并不是什么好值得高兴的事情。上一世父母的失败婚姻,这一世父母的政治婚姻,都让她对婚姻提不起任何兴趣。
锦言才吃过早膳,陆陆续续的姐妹们的一一来恭贺了。锦心送了一对白玉发钗、锦瑟送了一端双龙抱珠澄泥砚,锦曼则送了一只红珊瑚猫蝶头花。
不多时,高厨娘和王妈又带了人来,替她把闺房布置打扮了一番,四处都挂上了红色的沙幔和绸带看起来颇有几分喜庆的感觉。末了,高厨娘又特意交代道:“夫人吩咐了,大小姐因着是绣球招亲。这一时半会儿,嫁妆也不知往哪送,待明儿小姐招到夫婿了再和小姐的婚轿一起抬过去。”
晚边上的时候,二奶奶来了,身后带着上次见过的墨香。只见墨香手中抱着一个三尺长三尺宽的箱笼,上面用红布罩着。二奶奶笑呵呵的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朱漆高甩小提桶和一只红木称心如意子孙桶,她笑着说道:“虽然不知这天赐的良人会是什么样的,但是做姨母的,还是要祝你儿孙满堂。”
说到这里,她又犹豫了一下,问道:“不是我这做姨母的爱多管闲事,只是实在是担心你嫁得委屈了,嫁妆单子拿给我看一看。”
嫁妆单子?锦言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子衿。子衿面露几分尴尬,道:“到现在夫人还没把单子送过来呢。之前高妈妈和王妈来过一趟,说是夫人吩咐的,嫁妆到时候和小姐的轿子一起抬进新姑爷家。”
二奶奶气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当年家姐嫁过来可是带了不少陪嫁的。现在我这嫡亲的侄女儿出嫁,不求她给置办东西来给你添箱,但当年家姐出嫁的陪嫁,她多少该给你陪过去吧!若是陪嫁少了,将来是要被姑爷家看轻的。再者,若是嫁了个不怎么地的人家,有你的嫁妆在,多少也不会苦到哪里去!你一定要去找她讨回来!”
二奶奶嘴上这么抱怨了一通,又打开子孙桶从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画册递给锦言,低声道:“你仔细看看,到时候用得着的哩!”
锦言好奇的打开画册,“呀”的一声又抛的老远,脸上一片通红。子衿和墨香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摊开的画册上竟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二人顿时脸上也是红红的捂着嘴在笑。
二奶奶笑骂道:“小丫头笑什么笑,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你们都出去出去,我给大小姐说说。”
子衿和墨香红着脸笑着跑了出去。
二奶奶拉过她,把画册摊开递到她面前,道:“这事儿,本该是做母亲的人来和说你说的。但我寻思着殷夫人怕是不会和你来说,我便擅自越俎代庖的带了这个来给你看。”
二奶奶就见锦言十分害羞,头转到一旁直盯着一旁的茶杯并不看向画册,她就又说道:“这个你得认真看看,成亲了就用得着了哩!”说着又细细地跟她讲了半天……
锦言在上一世都从未接触过这些男女之爱,何况这一世?直羞得她手足无措面红耳赤,二奶奶这才放过她。锦言胡乱地把画册收起来,支支吾吾的扯开话题说道:“我若是出嫁了,是不是就不能归省了?”
二奶奶拍着她的手笑道:“婚后第三日就要归宁哩,到时候新姑爷会陪着你回来看看的,到时太阳下山前就一定要回去,这样才容易生男孩。
终于不在那个话题上打转了,锦言暗自松了口气。
二奶奶见她不说话,只道她还在害羞,又道:“虽然我不知抛绣球成亲要怎么个抛法,但大抵总不过是穿戴整齐在府里拜了堂再和新姑爷一起回去。”
五月十八日一早,锦言便早早的起来了。
前一日,她爹爹颜秉初还特意过来看望了一趟告诉她吉时是申时,让她今日不必早起。可她却还是难免紧张。虽说她知道这抛绣球不过是走一场过场罢了,可是毕竟还是人生头一遭难免有些紧张,天方放亮便醒了。
锦言只道今儿一上午少说也要梳妆打扮弄一上午,谁知在房内枯坐半日也没个人影过来。
中午的时候,颜二奶奶又过来一趟,见她戴着个斗笠坐着不觉一怔,高声嚷道:“怎的她到现在还没派人来给你梳妆?有她这样做人母亲的嘛!”接着又低声问道:“还没吃东西吧?吉时是什么时候?”
锦言摇摇头,道:“平日这个时辰也都还未用饭的。父亲昨日过来说了吉时是申时。”
颜二奶奶又唤来子衿吩咐她先去给锦言下碗面垫垫肚子,又转头解释道:“一会儿盖上盖头就不能吃喝了,这会儿吃点面喝点汤多少舒服些。”
锦言问道:“不能吃饭吗?”
颜二奶奶笑道:“我的傻孩子,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哪还有工夫做饭?一会儿还要开脸上妆梳髻,耗时间着呢。”
不大会儿工夫,锦言就吃完了面。
二奶奶道:“你这帽子也别带了,她殷氏做得出来我可做不出来,总要有个娘家长辈的来给你开脸梳头,我来给你弄。”说完就要伸手取锦言的斗笠。
锦言知道今日实在是躲不过了,一咬牙,道:“叔母,我骗了你。”说着把斗笠取了下来。
二奶奶看着她白嫩的一张脸,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呢。就这事儿……”说着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和家姐长得并不十分相像,倒是和我那早逝的舅母长的有几分像。”
“外祖母?”
二奶奶点头,感慨道:“舅母生姐姐的时候就去世了。姐姐也是个苦命的,生下来没有见过自己亲身母亲一面。”
锦言想了想,取出那副仕女画,道:“这画里的可是外祖母?”
二奶奶看了会儿,道:“我幼年时依稀见过一面舅母,长得是这副模样哩。”
锦言觉得整个事件愈发的扑朔迷离了,她偶然借尸还魂的这具尸体的外祖母竟和她前世长的一模一样,这是巧合还是……?锦言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怕外婆已经在这个世界还魂只不过黑白无常要她还魂的一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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