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马车中,锦言还有一些惆怅。马车摇摇晃晃地沿着驿道往北走。刚走了不到半里地,锦言就听见后面似乎隐隐有人在喊她,但那声音偏偏听得又不十分真切。锦言问子衿道:“你听见有人喊我了吗?”
子衿竖起耳朵听了会儿,不十分肯定的说道:“好像后面真个儿有人在喊小姐的名字呢。”
锦言忙唤了张大牛让他把车靠边停了,撩起车窗往回一看,竟是苏子衡背着个箱笼在后面穷追猛赶。
不大一会儿,苏子衡便喘着粗气追了上来,他斜靠在车辕上,平整了半天呼吸,才说道:“言兄,小生可终于追上你们了。”
锦言问道:“追我们做什么?”
子衿也笑着接口道:“苏公子,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苏子衡的脸刷的一下便红了,他呐呐的说道:“那个……子衿姑娘,小生、小生确实是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锦言和子衿两人闻言笑作一团。
苏子衡见她俩这样,便也不再多言坐到辕座上,对赶车的张大牛说道:“这位兄台,还要麻烦你先把这车赶起来。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小生还要有劳兄台多多照顾了。”
子衿瞪大眼睛,也顾不上礼节了,吃惊的说道:“书呆子,难道你也要去北疆?”
苏子衡坐直身子,对着车厢内的锦言和子衿一拱手,道:“这个说来话长,小生那日给言兄送完贺礼回去和鄙掌柜的汇报时不小心把言兄三日后要去北疆的事说了出来……”
“子衡兄,长话短说。”锦言知道他那啰嗦的毛病又要犯了,赶忙出言打断。
苏子衡无奈的撇撇嘴,说道:“简单的说,就是鄙掌柜的决定把天香阁搬去北疆。”
“啊?”那个神秘的女人也要去北疆?锦言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吩咐张大牛先把车赶起来,又对苏子衡说道:“子衡兄,进来坐吧,还是要麻烦你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谁知一听这话,苏子衡连连往后退,差点便要掉下车去。他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小生擅自和言兄共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已经不合礼法的了,怎能还坐到马车中。小生就坐在这说吧。”
听到苏子衡这样说,锦言便也不再勉强他。
只听他说道:“那日小生不小心把言兄三日后要去北疆的事说了出来,鄙掌柜的便笑着说道这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不如我们也带着天香阁搬过去吧,正好这几年跟着贤王还能多收到不少上好的运道呢。小生本以为鄙掌柜的是说笑,哪知三日之期一到,掌柜的一大早便把小生赶出了门,让小生来找言兄跟着你们北上。”说着,苏子衡又偷看了一眼锦言的面色,低着头小小声的说道:“小生实在是叫不习惯赵夫人,又不能叫颜小姐,所以小生还是决定继续称呼言兄为言兄……”
锦言斜眯他一眼,忍住笑,没想到这个书呆子还会自作主张的下决定做一件事。
一旁的钱秀插嘴问道:“那贵掌柜的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苏子衡见此人颇为面生,便又是一拱手行礼道:“小生苏平字子衡,建州人士。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钱秀骑在马上,持鞭抱拳说道:“在下钱秀。”
苏子衡谦逊的说道:“钱兄可能有所不知,鄙掌柜擅术法,她带着天香阁先行飞到北疆去了。”
钱秀先前是听子衿口述说那天香阁掌柜的厉害的,可是这带着房子飞……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了,他笑笑不语心道这苏子衡怕是在吹牛吧。
苏子衡见他一副不信的模样,急急的解释起来,“钱兄,小生可是说的真的。鄙掌柜的对着天香阁一招手,那房子便变得和手掌一般大小。鄙掌柜的把天香阁揣在袖筒里就飞走了,小生这可是亲眼所见!”
钱秀眉头一扬,说道:“那贵掌柜的怎么不带你一起飞去,反倒让你和我们这些凡人一路车马劳顿的去北疆?”
子衿点头也跟着说:“是啊是啊,你们家掌柜的怎么不带你一起去啊?”
此话一出,苏子衡脸上本来已经消下去了的红晕,又立马重新爬至耳根。苏子衡嚅嚅的说道:“鄙掌柜的说……小生太重了……带小生一起飞实在太累,而且、而且她懒得背个凡人飞……”
子衿夸张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就你这风吹就倒的身子骨能和重扯上关系?”
苏子衡结结巴巴的回答道:“这个、这个,小生也不太清楚……”
子衿又要拿他接着打趣,却被锦言拦到。锦言问:“子衡兄,你方才是说贵掌柜的说这几年跟着王爷能多收到不少运道?”
苏子衡回忆了一下,肯定的点点头。
锦言皱着眉头回想起当初那神秘女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情景,那时婴鬼已经吃完了所有的孤魂野鬼正要向她扑来,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神秘女子,子衡兄口中的掌柜的便犹如救世主一般出现了。那么是说只要碰到妖魔鬼怪她便回现身还是说……感受到人强烈的不想死的心情才回出现?
锦言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哪种,但不管哪种情况都证明了这几年北疆怕是要不太平了。不然那掌柜的也不至于说出多收不少运道的话,还是上好的运道。
锦言看向苏子衡,心中猜测到,他对那神秘掌柜的行事有多少了解?锦言问道:“子衡兄,你可知贵掌柜的姓甚名甚?”
却见苏子衡羞愧的摇摇头,道:“小生不知,平日里小生都管她叫掌柜的。”
锦言又问:“那子衡兄可知贵掌柜是如何收取运道的?”
苏子衡再次羞愧的摇摇头。道:“小生真的不知,小生这些日子在天香阁就是帮掌柜的算算账出去买买东西而已……”
锦言心中叹道,看来子衡兄也是什么也不知道,既然这样便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随着马车的一路北上,驿道上来往的行人也愈发的少了,常常走上一整天都看不见一个人影。锦言本来以为越往北会越来越冷,还特意在出发之前连夜去铺子里面了上十件厚衣服,又和子衿两人协力一起在马车上铺了厚厚一层毡毯,甚至还带了两三床被子以防不时之需。可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的已经向北走了十五六日了,天气却还是十分的温暖。
这日锦言实在是忍不住了,叫来钱秀问道:“这都往北走了这么些天了,怎么还不见天气变冷?不是说北疆一年十二个月有八个月是在飘雪的吗?”
钱秀一听锦言这话,心下顿时笑开了花,脸上却还是努力保持神情不变的回道:“夫人说的没错,北疆确实是十分寒冷,只是这几个月刚好也是北疆的夏季,天气和京都一般无二。现在还是刚到六月,等进入七八月天气还会更热一些,到九月便会逐渐的凉下来了。”
锦言默默的放下车窗,她虽十分惧怕北地的寒冷,可是内心之中却一直都还有那么一丝期盼的,她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可都从来没见过雪呵!
这日,锦言从车窗中看见外面是一片连一片的黄土坡,再极远处似乎隐约还有一两间依山而建的窑洞一般,她心中一动,问道:“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钱秀闻言,呵呵笑着回道:“再有两三日就能进入王爷的封地了。”
锦言掐指一算,他们这么一走居然走了一个多月了,五月二十二日出发的,今日已经是六月二十八日了。她前番也问过钱秀从京城到北疆要多久,他当时便说若是轻装简行的话最快二十日,最慢的话一个月也能到了。可眼前已经走了一个月,却还要十日才能进入封地。她也知道是她的那一车米拖了速度,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肚皮着想,慢一点就慢一点吧。
锦言让子衿用重物把门帘压好,打了个呵欠躺在毡毯上准备睡觉了。她知道钱秀心中在暗笑她带多了衣服,可带多也有带多的好处啊,至少这会儿她还能把衣服折成枕头在马车上小睡一觉呢。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每日都会提前行到驿站便不在前行了,锦言也有单独的房间可以供她休息,可她每日住的地方都不同,她又一向有些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不好,夜里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好在白日里还能在马车上补眠,这熟悉的环境,让她能充分放松下来,一下便睡熟了。
车外的苏子衡和张大牛已经很熟了,这些天以来,苏子衡一直都在和张大牛说他上京时游历的那些地方,而张大牛来京城之前也去了不少地方,两人这一聊还真就聊上了,一路上你说一段我说一段的,说的好不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