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太阳出,天气更加寒冷。下山之前,文皮皮想起了大伯,总是想登行云的那座山,但是始终没有实现。他没给大伯打电话,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心照不宣,大伯喜欢安静,追求淡泊,不喜欢表达内心想法;而他喜欢热闹嘈杂,追求刺激,性格截然相反但相互照顾体谅,从来没吵过架:大伯从来都不想让皮皮跟着自己这个残疾,没了童年的活泼和乐趣,皮皮也从来都不想让大伯因为担心自己而苦恼生气。对方脾气性情两人都了解,心里无时无刻都装着对方。这算是亦师亦友亦父的关系,大伯膝下无子,文皮皮知道大伯把自己当成他的儿子,他也把大伯当成父亲看待。想起一到冬天,大伯腿部的疼痛疼得睡不着,他鼻子一算。那时候还能陪着大伯说话,实在无话说了,两人就用德语交谈,自己的德语就是那时候学会的。不知道现在的孔姨是否也在陪着大伯说话?
孔姨去了qd,文家大院只剩下项御马老爷子和爷爷文三耕,那边奶奶风颜在,只靠风茶自己,估计也照顾不过来,不知道三个老人过的咋样。两人下山的时候,电话响起。一看是风娇娇小卖铺的座机号,就接了起来,说道:“娇娇姐,难得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我过年肯定回去,到时候去吃你炖的兔子肉。嘿嘿”
“臭皮皮,你别和我贫,我打电话有事,风奶奶是想让我告诉你,前两天你打电话说的事,不准!”
“说什么原因了么?”文皮皮前两天打电话,就提过老爹回家过年的事,当时奶奶虽然没答应,但是听语气很激动,说和爷爷商量下,给他回电话,他以为没什么问题了,怎么着又不准了?难道这几天出了什么事?
他想了想,问道:“娇娇姐,家里有什么事情么?”
“没啊,对了,文爷爷去地里看麦苗,听说晕倒了一次,后来曾老头请了城里的大夫看了,已经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文皮皮皱起眉头,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什么事啊,还准不准的,老佛爷没告诉我,估计你也不想告诉我,那我挂了,对了,这几天估摸着电话线就扯到大院那边去了,安上电话就不用我当传话筒了!挂了啊,天亮了,你多穿点。”
文皮皮挂了电话,有些担心,加快了下山的步伐。贺临烟问道:“有什么急事么?”
文皮皮笑着说,得回老家一趟,今天就走。回到山庄,也没什么收拾的东西。喝了杯水,文皮皮坐在窗口发呆。贺临烟知道有事,没敢打扰,在旁边陪着。她怕文皮皮因急事一走,刚才说的事情再没后文,自己空欢喜一场,心中忐忑。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文皮皮皱着眉头,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让她有些害怕。
吸了三支烟,文皮皮发了几条短信,舒了一口气。说道:“关于你上学这件事,我今天回去就给沈红丹说,到时候自会有人给你安排。刚才我给沈红丹发了短信,问了下你的情况,听她的意思你们签过十年的合同,现在还有五年,合同到时候会给我拿过来,首先声明一下,送你去上学,你可以看做是我的一种投资,也可以看做是对你的一种强制性包养,这里面也有一些我个人的心思,我早已经表明,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下,你对这句话认同么?”
贺临烟还以为文皮皮刚才在考虑别的事,原来是在考虑关于她的,这倒是有些让她意外。她知道“包养”一词不好听,但是现在其实没有别的选择,不同意,回去继续当花魁,众目睽睽之下,感受那些如饥似渴,还要报以微笑。同意,其实就是换一个环境,从一个笼子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笼子。但是这个笼子有自己需要的东西,而自己也早已经厌倦了那个笼子。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认同,你继续!”
文皮皮看着窗外,一边看景色,一边说:“那咱们约法三章,一,上学一事,我的考虑是这样的,自学的话,给你请老师,入学的话,你选学校,但必须一次性考上,没第二次机会,现在是阳历十二月份,到高考还有六个月,前三个月我不管,第四个月的你的试卷给我寄过去,我看看如何,再做讨论,地址一会我写给你;二,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报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自己选,但是要给我说一声,设定几个城市,京城或者苏杭那边,上学期间,每一个月给我发一封邮件,介绍学习生活情况,邮箱我也一会写给你;四,以上全是口头协定,遵守与否,悉听尊便,没有任何的法律效力。如果上完学有别的考虑,希望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帮你,千万别瞒着我,咱们见了就一天不到,但是你心里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我不放在心里,但是有人会放在心里。”
“就这些?”
“对了,再附加一条,算是对你干脆利落的馈赠,若是想让我提前解除合同和以上的约法三章,只需答应我三件事,现在我还没想好,等两年之后再说。”
“完了?”
“完了!”
文皮皮说完拿出纸笔,写下了地址和邮箱,开门走人。下楼上车,直奔火车站。留下贺临烟一个人看着茫茫白雪中的车影,直到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一片白色。
“呵呵,文皮皮,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以她的观察,文皮皮是个书读的很多,比较乱,特别杂,出口成章,但是歪理学说很多的另类;思维敏捷,逻辑能力强,擅长诡辩,说着话就能把人绕进去,让人对他无法反驳;性格有时候活泼,像个孩子,有时候却沉静的像个老人,永远也猜不出脑力里在想什么,用他的天真让人得以信任,却用老谋深算的思维,精巧布局,算计所有人。给自己列出来的这几条,加上山上说的“处女”贞操和“强制性包养”的霸王条款,还有相互推翻,却彼此牵连的几条约定,算起来不只是约法三章。最后的补充看似推翻前面所有的约定,但因不确定性却无法让人喜悦起来。
“我一个弱女子,值得你这么算计?”
文皮皮开出去两公里,想到自己的“包养”一事,哈哈大笑。在他心中,贺临烟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也算是临回村之前,给文敬佛出一道难题。现在让他在意的事情,是村里的爷爷。爷爷腿部有老伤,十几年来一直一瘸一拐,嗜烟如命,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晕倒的情况,这次晕倒,让他心里发慌。而奶奶不让老爹文敬佛回家,应该是考虑到爷爷脾气暴躁,生气伤身。
文皮皮坐上火车之后,才拨通了老爹文敬佛的电话,说道:“文敬佛,有几件事,我提前给你说一声,一是沈红丹和蒙歌估摸着这几天会过去,送的资料你先放着,我有大用,还有那个叫小烟的女孩,我想做个长期投资,送她去上学,你让他们两个安排下,二是我要先回行云一趟,关于你回家的事情,估摸着今年不行了,奶奶刚给我打了电话,不准,不知道什么原因,要不先等我回来再说?不好意思了…………老…爹!”
“哦,那好,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文敬佛也没什么可说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最被动的一个,自己的老爹不点头,他是如何都回不了家的,再说了,自己十七八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天。他知道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儿子怕他担心不说,他也不好意思问。然而最后这句“老爹”喊得他有点热泪盈眶,就如同躺在病榻上的老人终于见到了浪子回头,看到了回头钱一般。从自己的儿子来到这,从来都是名字相称,现在喊了一句“老爹”,就说明已经开始接纳他,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放下电话,文敬佛拨了一个一直在手机上存着,当年事从来没拨打过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找谁?”
“施沉,我是你哥,文敬佛!”
“哥,你咋知道我的电话?”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这两个月,皮皮一直在我这,本来想着皮皮能做做咱老娘的工作,过年我们一起回家,但是皮皮刚告诉我,咱老娘没答应,皮皮考虑着有什么事,急着回家了,我想着老爹可能身体不好,我的意思是,要不你……”
“哥,你是想叫我打个前站吧?虽然我也想老爹老娘,但是我也不敢回去啊,要不你给大哥说?对了,小不一去找你了?今年得快十八了吧,长得像你还是静安姐?算起来,我这个当姑姑的十几年没见过他了?”
“施沉,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咋还是不长脑子呢,大哥虽然能回家,但是这么些年不回家,不就是为了咱们两个么?大哥回去,老爹看到轮椅上的他,估计更加坚定打断咱们腿的想法。但是你不一样,当初老三告发咱俩,但是老爹是恼怒你看上了陈家老三,把大哥的事全都怪在了我头上。老爹最疼你,你回去应该没事的。至于小不一,你要是回去的话,不就能见一面了?晨青在青岛大哥那,家里就项老头和老爹老娘……”
“那我考虑一下!对了,我三哥有消息么?”
“呵,没有,要是能找到他,我还真得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藏匿的,当哥哥的好向他学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