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愚昧,请太后娘娘明示。”接收到刘太后眼中的杀气和愤恨,步玙璠不敢轻言,叩了个头回道。
“大胆!私藏汉王余孽之物还不知悔过!”刘太后并未发话,如意已按耐不住出言呵斥。
“不知吉公公口中的汉王余孽为何人?”玉佩为外祖父所赠,难不成外祖父已经被定罪了?
“曾有刺客佩戴此玉行刺先皇!几月前两名汉王余孽被锦衣卫抓获,招供曾刺杀先皇,行刺后身负重伤被杨太傅所救,他二人为报救命之恩将玉佩赠与太傅留念。你竟将汉王余孽之物如至宝私藏!”如意冷声说。
“知我有此玉者不在少数,公公有何证据证明那两名汉王余孽所言属实,此玉乃汉王余孽之玉?”步玙璠反问道。
如意瞠目哑口,只得转身看向刘太后。
刘太后仍是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责怪地看了如意一眼,如意自知失言急忙低下了头,不再吭声。
“行刺之时哀家正在现场,亲眼所见刺客身上佩戴此玉。玉佩的模样哀家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若不是行刺本人怎会知道你这玉佩便是当年刺客之玉?”刘太后冰冷道。
“刺客之言不可尽信,难道哀家之言也不可信吗?哀家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错了!”刘太后厉声问步玙璠。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请太后娘娘定杨太傅一家勾结汉王余孽的谋逆之罪!”不等步玙璠回话,如意便跪拜在刘太后身前恳求道。
如意是皇上的内侍,却迫不及待置杨太傅一族于死地,难道是圣意?步玙璠不敢相信是翟璟玦在谋害外祖父,更不敢相信外祖父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行。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步玙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娘娘如今已有人证物证,不知我外祖父可曾认罪?”
“他当然不会认罪了。他只承认因救人性命而得此玉佩,却坚持所救之人跟汉王余孽没有半分关系。”
“既然贼子口口称被我外祖父所救,必是认得我外祖父的容貌,那娘娘可曾安排一众老翁让贼子从中指认?”
“这个……还未曾……”刘太后若有所思。
“娘娘,如今铁证如山,他们再寻觅借口推拒也是枉然!”如意在一旁劝说。
“外祖父为三朝元老,当朝顾命大臣,若不经过指认,仅凭贼子片面之词便将外祖父定罪,难掩朝臣悠悠之口,也不能令百姓信服。”外祖父被刘太后私自囚禁,她得想个法子见上一面才行。
“启禀娘娘,仁寿宫金公公求见。”一名宫女入内禀告。
“快传。”刘太后对步玙璠道,“你也起来吧。”步玙璠这才起身站立一旁。
金公公入内,见步玙璠已在殿中,并未有吃惊之色,他对刘太后道:“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传太皇太后口谕,请太后娘娘去仁寿宫一见。”
金公公顿了一顿,转过身来又对步玙璠道:“既然步大小姐也在此,奴才就不必再去步府请了,太皇太后也请杨太傅和步大小姐一同入宫觐见。”
“请杨太傅和步玙璠一同如宫觐见?”刘太后眉头紧锁,是哪个不争气的走漏了风声?
“既是太皇太后欲见你,便一同去了吧。”刘太后毫无感情地对步玙璠道。
步玙璠点头称是。
“那奴才就先行告辞了,听闻杨太傅卧病不朝,奴才需赶往杨府传太傅去。”金公公毕恭毕敬地说到。
“金公公不必去太傅府了,哀家会向母后说明原因的。”刘太后扶着如意的胳膊站起身来,“如意去将杨太傅带来。”
刘太后、步玙璠、金公公、如意四人进仁寿宫后,翟璟玦和翟璟珉早已等候多时。
“玙璠可还好?”翟璟玦见步玙璠跟在刘太后身后,急忙上前询问。
“皇上是丢了祖宗规矩了吗?”见皇上对步玙璠热诚一片,刘太后不悦说道。
步玙璠闻言急忙跪在地上。翟璟玦停住脚步,转身对刘太后道:“儿子见过母后。”郕王也对刘太后道:“儿臣参见母后。”
刘太后看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走到张太皇太后榻前行礼道:“媳妇儿拜见母后,母后今儿个身子可好些了?”
“不劳你费心了。”张太皇太后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哀家命金公公去步府请步大小姐,这么快就到了吗?”张太皇太后并未抬头,淡淡地问。
“罪臣之后步玙璠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参见郕王殿下,郕王殿下金安。”步玙璠双手伏地,额头紧贴双手伏跪不起。
“起来吧。如何自称罪臣之后?”张太皇太后斜睨了刘太后一眼,问道。
步玙璠正要回话,宫女的通报从门外响起:“启禀太皇太后,杨太傅到。”
众人皆向门口探望,在如意的带领下,双手上枷锁、衣衫褶皱、冠发凌乱的杨太傅,步履蹒跚而入。
步玙璠眼中噙泪,嘴唇微微栗抖。
杨太傅满目血丝,对她微微一笑,转身朝着上位跪拜:“罪臣杨政,参见皇上、太皇太后、太后、郕王殿下。”手上链锁哗哗作响,步玙璠侧身避过杨太傅的跪拜,泪水无声而落。
“太傅快快请起。”翟璟玦不解地看向郕王。
杨太傅谢过皇恩,欲起身但双手不自如,反倒跌倒在地,“外祖……”步玙璠失声呼出,又急忙掩了口,她也是待罪之身,未经允许不能私自前去搀扶,此刻不能鲁莽不然徒然给外祖父增添麻烦。
“金公公还不去扶杨太傅起身!”张太皇太后有一丝动怒,“太后不该向哀家解释一番吗?”
“母后切勿动怒,媳妇儿本欲将事情查清后再来向母后禀告,但兹事重大,为查清前越少人知道越好。”刘太后回话。
“兹事重大,太后怎还敢私设公堂,关押朝廷命官,难道太后也想垂帘听政不成?”皇上如今已开始亲政,哀家百年之后你还想干政不成?
“媳妇儿断无此意。”刘太后跪在张太皇太后面前道,“此事关系我江山社稷,与先皇驾崩一事有关,媳妇儿不敢轻易定夺才暗自查问。”
听刘太后将事情经过道出,翟璟玦和翟璟珉目瞪口呆。原来父皇并非病逝,竟是被贼人刺杀而亡!如今贼人玉佩在步玙璠手上!
“罪臣确实曾救一重伤之人,并将他赠送的玉佩给了微臣外孙女,但那人与汉王余孽绝无干系!”杨太傅并不知晓为何那两名汉王余孽口口称曾刺杀先皇,并被自己所救。
刘太后将玉佩呈给张太皇太后。张太皇太后端详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她对刘太后道:“你确定当年行刺吾皇儿之人,佩戴的是此块玉佩?”刘太后点头。
“哀家想单独问太傅几句话,你们且先退后。”张太皇太后令杨太傅上前问话。
“哀家只问你,你所救之人是否是葵浩天?这玉佩是否为葵浩天所赠?”张太皇太后已有些虚弱。
“正是,微臣路遇葵国主,见他身受重伤便将其带回府医治。但微臣并不知晓他伤从何来。”杨太傅惊愕,太后如何得知自己所救之人是谁?
“吾儿果然是被他所杀!”张太皇太后呼吸急促,“若此事被传扬出去,必将挑起两国战争,皇上初亲政,帝位不稳,我大翟王朝暂时还经不起战事纷争。”
先皇被前葵国国主刺杀而亡?太傅被惊出一身冷汗。当年他救葵浩天之时也曾诧异过,堂堂葵国一国之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翟国内,并且身受重伤。谁有如此大的本事,伤得了传言武功高强的葵浩天?
葵浩天与先皇翟子络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张太皇太后咬了咬牙道:“如今,既然有汉王余孽声称是他们刺杀的先皇,那便是汉王余孽刺杀的先皇!哀家今日恳求太傅,不论如何,不能将当年先皇被刺实情告知他人。”
杨太傅呆呆看着张太皇太后,不能说出实情,那他杨太傅便会被认作是勾结汉王余孽的贼人。
“哀家自是知晓太傅与汉王余孽绝无干系,但太傅确实是救了刺杀先皇的贼人一命,只是这个贼人的身份见不得光罢了。为了大翟皇朝江山稳固,哀家只好舍弃太傅了,请太傅再为我翟朝牺牲一回!”张太皇太后一口气说完,喘着粗气,等着杨太傅的回答。
清正廉明纵横官场六十余年,心系江山社稷安危,挂念黎民百姓长久,只要朝廷需要,他杨政纵然万死不辞。即便如今,让他枉受勾结汉王余孽之罪,毁自己一世清誉而不得善终,他也毫无怨言。杨太傅含泪点点头:“微臣……遵旨……”
张太皇太后眸中湿润:“哀家向你保证,保你家人不受牵连,厚待你的子孙。”
“谢太皇太后恩典。”为翟家王朝牺牲,向翟朝谢恩。
张太皇太后摆摆手道:“太傅退下吧。”
杨太傅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向殿下走去。
在外侧等候的翟璟玦、刘太后、郕王等人,见杨太傅出来也站起身来。
张太皇太后令金公公将她扶起,站在殿中至高处,环视四周诸人后,口中一字一顿念道:“光禄大夫右柱国太傅兼礼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杨政,于十五年前救刺杀先皇之汉王余孽,其罪等同谋逆。念其躬身辅佐三朝皇帝,竭尽劳苦,鞠躬尽瘁,且并未参与谋逆之行,并不知晓所救之人为谋逆乱贼,特免其死罪,判终身监禁锦衣卫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