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
天边一弯镰刀般的冷月冷傲孤独的悬在浩瀚的沧海边。
黑夜下京城的街道四处荡涤着冰冷的夜风,萧条,颓废,路两旁的茶肆酒楼都漆黑一片,和青天白日里那个喧闹繁华的街市相比判若两个世界。
槐香茫然的跟在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高顺身后,除了两人节奏不太一致的脚步声,天地间好似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带着逃出青楼的小小庆幸和对未来生活的忐忑不安,槐香又迷茫的看了一眼前面高顺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这个背影和周围漆黑的街市构成一幅似曾相识的记忆图,槐香瞬间感到这个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她边走边努力的回忆着,当她无意瞥到集市一个矮矮的石凳--那是供卖东西的小贩休息的地方,她看见离这个石凳不远有一个小胡同,很快就走到了胡同口,向里望去,黑乎乎的一片,依稀只有一棵大榆树的轮廓显现出来,恰巧此时那弯冷月正好挂在榆树枝桠的空隙间,这个场景太熟悉了,而且在她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心里莫名其妙的悸动起来,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使她的心突然疼起来。
她不禁停下了脚步苦思冥想起来,好像在琢磨什么,前面的高顺感觉到有些异样,他转回身来,看见呆立着的槐香,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片刻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前面不远就到了,快走吧!”声音有些不耐烦,有些玩味,然而这句话瞬间使槐香清晰了--是的,她全部想起来了,高顺的这句话和八年前那个骗走她的三角眼瓜瓢头说的话是那么的相似,那晚也是这样的黑夜,也是这样的夜风,她还记得生命中唯一给过她温暖的爹爹,刚才那个石凳正是八年前她抱着猪仔坐着的那个石凳,她想起了爹爹追着兵**索要猪崽子的那个场景,自从那晚她再也没见过那个在她记忆中逐渐模糊但温情永记得爹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爹爹不要她了,否则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找她?
然而此时旧地重游的她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那晚爹爹遇到了不幸,想起这,她的脑袋感觉眩晕的不得了,恰巧此时一阵冰冷的夜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还愣着什么?快走啊?”高顺不耐烦的说着,槐香如梦方醒,她强打起精神,跟在高顺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向未知的黑暗,前面是福是祸?她不知道,反正她只知道是高顺把她从凝香楼买了出来,无论怎么说也算她的恩人,如果高顺不把她买出来,她就会沦为风尘女子,想起这她不禁又是一个冷战。
很快走到城北,他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然后高顺走到一个四合院打开了大门,他们走了进去......
三天后,高顺家办起了喜事,新娘是槐香,而新郎她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是高顺的儿子,她来到高顺家这三天都没看见他儿子,而高顺和高顺婆娘这三天都像对待贵客般对她,这样也好,嫁人是一个女人最普遍的归宿,总比沦落风尘好的多。
这天,槐香穿上了凤冠霞帔,蒙着盖头被喜娘搀扶着走进了高家的堂屋,很快吉时到了,只听司仪高喊“一拜天地。。”槐香被喜娘搀扶着转身对外拜了一拜,虽然蒙着盖头,她却依然发现了某种异样,她虽然蒙着盖头,在弯腰时,她却没有看见旁边新郎的位置并没有一双男人的脚,而是一个四条腿的板凳,而且她听见院里的人群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并且她竟然听到了公鸡偶尔的叫声,她不禁暗自诧异,当司仪喊道“夫妻对拜”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吹落了她的盖头,她立即看清了堂屋的一切,她的对面哪有什么新郎,板凳上竟然放着一只带着大红花的公鸡!而她和公鸡正在拜堂!!
堂屋的高唐位置坐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高顺及其高顺的婆娘,还有好多她不认识的人,而堂外院子的人看见槐香天仙般的美貌无不摇头嗟叹,甚至槐香听得有人说“可惜了”“造孽啊”之类的话。
槐香的疑虑和不安越来越重,高顺婆娘慌张的喊道“喜娘,还愣着干嘛?把她盖头蒙上!”很快,槐香又被蒙上了盖头。这时司仪也有些慌了,他慌忙喊道“送入洞房!”声音比前几句迫切了许多。
槐香被喜娘搀扶着,走进了东厢房--洞房,当她走出堂屋时,她更加清晰的听到了人群的窃窃私语,依然是“可惜了”“造孽啊”之类的,到了东厢房,喜娘扶她坐在了新床边上,然后带着怪异的腔调说了声“自己不要掀盖头”,然后转身出去了,带上了屋门,瞬间,屋子中静了下来,槐香蒙着盖头只看见自己身上的红嫁衣和一样红的床单,她也知道新娘不能揭盖头的规矩,她很安分的静静的坐在等待,她的疑虑又出来了,为什么没有看见新郎的人影?而是一只大公鸡,她左思右想想不明白,难道新郎出门了,没有回来?所以用大公鸡代替?她左思右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琢磨不透。
不知过了多久,槐香都感觉自己的身子要坐麻了,从盖头下的空隙她感觉到屋里的光线暗了,看来是天要黑了,而她感觉到屋中点着蜡烛,因为随着天色的变暗,烛光越发的清晰,她感到又渴又饿,又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一丝响动,槐香按捺不住了,她掀开盖头,发现屋中满堂都是红色,对面的桌上铺着大红色的桌布,大红色的蜡烛又粗又长,已经点燃了一少半,她看见了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还有水果贡品什么的,她伸出已经麻木的双脚走向桌边,到了一茶碗水,贪婪的喝了下去,喝完水,她又乖乖的坐回了床边,盖上了盖头。
过了一会,房门终于响了,难道是新郎回来了?想到这槐香莫名的紧张起来,她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嫁衣衣角,她听到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走到跟前,却想起了一个冰冷冷的女声“你拜了堂了,以后就是我们高家的人了,以后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声音冰冷阴森,是高顺婆娘的声音。
继而盖头被她扯了下去,“既然成了我们高家的人,先去祖坟认认祖先吧?轿子在外边,我和你爹(高顺)带你去祖坟,走吧?”
虽然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新郎哪里去了?为什么半夜三更去祖坟?但她没感问,婆婆的话是必须听得,槐香点点头,起身随她走了出去,外边果然有两顶轿子,高顺婆娘吩咐她坐上了后边的轿子,然后她坐上了前面的轿子。
颠簸了一路,终于到了,当槐香从轿子里走出来,她竟然看到,祖坟前赫然一口黑漆漆的未盖盖的棺材,而这时高顺对那几个轿夫使了个眼色,那几个轿夫,一拥而上,把猝不及防的槐香绑了双手,用破布堵住了嘴,然后他们把槐香按到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里,槐香拼命的挣扎着,无奈身单力薄的她怎么敌得过七八个壮汉,高顺和高顺的婆娘走到她的棺材前,高顺的婆娘说“嫁给我儿子是你的福分,只不过他早早的走了”说道这这个婆娘掉出了几滴泪,继而她又说“你既然嫁给我儿子了,夫唱妇随,你该去地下伺候他去,省的他再那么孤单!”然后高顺手一挥。几个轿夫无情的把棺材盖上了,槐香拼命挣扎,呜咽的叫着,但是这午夜的坟场有谁能听得见,何况她还被嘟着嘴,棺材盖好了,然后被无情的订上了大长钉,只听棺材里槐香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再也没有了声响。
高顺和高顺的婆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吩咐轿夫挖开了他们儿子的坟头,把槐香的棺材和他们儿子的棺材并放在一起,复又埋上,高顺小声念叨“你是个好姑娘,安心在地下伺候我儿子吧,我会多来给你们烧纸......”
而后他们离开了坟场,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夜风吹过午夜的坟场,好似冤魂无奈悲凉的哭泣。
第二天高家将会传出新娘暴病身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