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恨多一重
我并没有犹豫，我的男一号永远只有张剑锋一个，我的每一个剧本里的男一号都是为张剑锋量身定做的，所以我坚持让导演把剧本拿给张剑锋看，并且告诉他编剧的名字。
在圈子里，我并不叫罗佑嘉，而是“最初”，我想如果张剑锋真的还记得最初的梦想，对这个名字一定会有所感触的。
结果竟出乎我的意料，张剑锋不仅没有接戏，并且还向媒体坦言，他说：“我不会接任何男一号的戏，不管什么最初还是最后！”
同时，亦忧拿给我一叠报纸，头版全是我跟杨晔拥抱在站台的照片，打开电视，网络，仿佛在那一夜之间，托杨晔的福，我也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亦忧在我身后笑得异常诡异。
“这只是一场意外！”
我回头跟亦忧解释。
“我知道是意外，你爱张剑锋，就像我爱某人一样是不会改变的，可是，有的人并不知道，有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相信！”
亦忧这样跟我说，我有一刻诧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解释，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都不在乎。”
我越说，亦忧就越笑，笑得我头皮发麻。
“可是如果张剑锋也不相信，你也不介意吗？”
我沉默，或许张剑锋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
“刚才我听钱磊说，张剑锋在片场表现失常，还差点跟剧组的人吵起来了，难道他不是因为受了刺激？”
“他连我的戏都不肯接，怎么会在意我跟别人怎么样？”
我喃喃自语，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成为名人，也不在乎我的剧本会被多少人肯定，我唯一在乎的是张剑锋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忘了我们最初的梦想。
“他不接是因为他以为你跟杨晔怎么样了，他吃醋了！”
亦忧每次说起张剑锋的时候总是那么肯定，仿佛张剑锋一直生活在她身边一样，这让我感觉全身不自在，甚至我总是产生错觉，觉得张剑锋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他应该了解我也了解我的心，我爱他这辈子都不会变。”
“那你难道就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心吗，他爱你也是这辈子都不会变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他呢？”
“我……”
我无言以对，或许我真的错怪他了？
张剑锋，张剑锋，张剑锋。
我在心里念过无数遍的名字，或许他曾经爱过我，爱得不顾一切，可是如今已经不是了，他爱上了婷婷，或许也爱上了闹闹，这么多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又怎么还能自欺欺人，觉得他只爱我一个呢？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陶艺教室的灯坏了，我让钱磊帮我修！”
亦忧“嘭”地一声关上门。
我把自己随意地丢在被窝里，越是不去想，张剑锋的样子就越是不断在脑海里浮现，为什么他不肯接我的剧本呢，到底是他觉得我把属于他的记忆遗失了还是他把我抛弃了？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相信感情的事只能顺其自然，我决定睡个好觉，也许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只是钱磊房间里的木屐声又开始一阵阵传来，扰得人有点心烦意乱。
亦忧不是说跟钱磊出去了吗？
我感觉后脊背直发凉。
每晚午夜的木屐声，亦忧每次从钱磊房间回来就失魂落魄地对着天空叫“闹闹”的名字，仿佛一切都与恐怖片里的场景有几分相似。
我开始害怕，蜷缩在被窝里不敢吱声。
自从高二一个人去了外地，我就变得异常胆小，被自己那些奇思怪想吓过无数次，可是相信科学也没用，我还是无法战胜自己心里的恐惧，每晚都被无尽的噩梦缠绕。
我知道钱磊的房间里住着张剑锋已经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了，那时我的神经已经因为恐惧几近崩溃。
那个礼拜，亦忧的老家出了点事情，她急匆匆地赶回去，第三天钱磊因为不放心，也搭上了去亦忧老家的火车，而我一个人住在这栋楼里，每晚伴着该死的木屐声入睡，虽然每天只是响起几分钟却足以让我恐惧一晚上的。
第六天，我已经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自己有气无力地赖在床上，看着窗外太阳升起又落下，手机应该是在前一天就开始没电的，我摸索着换了一块电池，刚开机就有短信接二连三地发来，都来自同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又惊又疑惑，居然是杨晔。
最后一条信息是十几分钟以前发的，我打开，上面竟然写着“看到信息后请把房门打开，我就在你家门外”。
我家门外？
我再确定了一遍，的确是说在我家门外。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门，一个身影顺着门栏一下就跌倒在我家地板上，手里袋子里的东西洒落了一地，真的是杨晔，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我开门以前，他应该是一直斜靠在门栏上的。
“你怎么找到我家电话号码和我家地址的？”
我想当时我的满脸惊讶也没办法掩饰我的憔悴，我从杨晔的眼球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怎么只这么几天就瘦成了这样？”
杨晔用手抚摸着我的头，捋开我额角上的发丝，他的眼神里，我能读到一些心疼，哪怕只是一些，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因为心在这几天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总是在杨晔面前放声大哭，却在张剑锋面前故作坚强。
杨晔做的菜很好吃，吃完了还让人留恋，并且他会帮我收拾凌乱的屋子，把冰箱里塞得满满的，我再一次肯定，如果没有张剑锋，我会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
只是张剑锋一出现，我的心我的眼神就再也没办法离开他。
那天很意外，钱磊房间的木屐声在白天也会响起。
我大概是神经过敏吧，一听到那样的响动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蜷在沙发上不敢动，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发抖，杨晔从厨房出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怎么了……”
杨晔不停地追问，我才告诉他，这些天隔壁房间里总是在半夜传来木屐落地的声音，并且钱磊根本就不在家。
“傻瓜，我去帮你抓鬼！”
杨晔微笑着开门出去，我的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中，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茅山道士智斗恶鬼的镜头，也有被鬼制服的例子。
如果让杨晔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想我是不会安心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做人也不能这么不仗义，所以我拿起门边的扫帚，准备去帮杨晔，这时，门铃响了，还听到杨晔哈哈的大笑声。
杨晔的笑声也让我毛骨悚然，他不会也中邪了吧？
我总是有太多太多的幻想，以至于当我看到门外站着杨晔和张剑锋的时候还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我的幻觉。
“看到了吧，这就是隔壁屋里吓了你这么多天的厉鬼！”
杨晔一脸得意地指着张剑锋。
我不知道该说这是缘分还是什么，我跟张剑锋就隔着一堵墙，只是他早出晚归的生活习惯扼杀了所有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命运总让我们陪他玩捉迷藏的游戏。
仿佛张剑锋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只是一个小小的习惯，也能让我惊恐一个礼拜，他用更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四目相对，却相视无言。
“你没有真心对我是因为杨晔吗？”
张剑锋并没有理会杨晔在旁边解释他喜欢穿着木屐的习惯。
“我……”
我想解释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你把我对你的爱当包袱丢给别人吗？”
张剑锋一步步逼近我，那样的压迫感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
我摇头，跟着他的步伐后退。
“当婷婷跟我说，你愿意把我让给她，我根本就不相信，爱情怎么可以这么慷慨？”
把我逼到了墙角，张剑锋终于停下来，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让我感觉无处可逃了。
我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婷婷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替身，你对我说的所有话都只是一种寄托，我仿佛被人掏空了灵魂，我不相信她的话，我去找你，那个暑假，我每天都守在你家门口，你都不肯见我，后来婷婷说你要跟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要永远地离开了我的世界，我还是不相信，直到我亲眼看见，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我印象中的张剑锋一直是个开心果一样的男孩子，他总有说不完的笑话逗我乐，这却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滑落，滴在他的脖子上，却也落在我的心尖。
“我没有，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你说的，我爱你，难道你就感觉不到吗？”
我终于鼓起勇气来对他说，我害怕塔罗牌预言里的万劫不复。
我不敢相信婷婷，这个我曾经最信任的朋友，我曾经无数次对她说我喜欢张剑锋，喜欢到了骨子里，她却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我的信任。
十几年的友谊就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地否认了！
那个暑假，我心痛得快要疯掉，妈妈让我到外婆家去住一段时间，我去了，要开学的前几天才回来，刚好另一座城市的一所私立高中来招生，我便跟着去了，跟我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我并不认识的男生。
在车上，我哭了一路，旁边的男孩子一直在递纸巾给我，我却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就分离了，至今我还觉得欠他一份人情呢！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张剑锋摇头，他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痛苦的死结，“当我看到杨晔的第一天就认出来，当初你就是跟他一起走的，你对我说了一个多美丽的谎言，让我一个人守着，守了十年，十年，我终于知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甜言蜜语！”
张剑锋用力甩开我的手，他没有回头就摔门出去，尽管我在他身后拼命地叫他，拼命地解释，他却仍旧没有回头。
这一切都只是误会，他为什么就不肯听我解释？
这一次，我不能再沉默，我终于知道，张剑锋，他并没有不爱我，只是跟我一样误会了，只要这样就够了，只要他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都能把一切说清楚的，我爱他，爱到了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低声下气地求他原谅我，其实是原谅老天跟我们开的这个玩笑。
我使劲敲打张剑锋的房门，想要他听我解释，可是他不开，倒是其他邻居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杨晔把我领进屋，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快虚脱了，没有张剑锋，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十年前，当我看着张剑锋跟婷婷手拉手的瞬间，连生活的勇气都没有，如今没有张剑锋，我依旧不知道要怎么过以后的每一天。
杨晔只是坐在一边，默默地把纸巾递到我手上，这个场景，让我想起十年前，我第一次独自远行，也有一个那样默默在身边递纸巾的男孩。
我以为张剑锋只是误会，没想到事情往往真是这么巧。
“原来那一次你哭那么伤心是因为张剑锋啊？”
我抬头，杨晔正一脸认真地打量着我。
“那一次？”
“就是十年前，我们一起去C市，你在车上哭了四个多小时，我带的一大包纸巾都被你用光了！”
杨晔微笑着，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是高兴悲伤还是别的。
我愣愣地看着杨晔，满是谢意的话也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如果我相信张剑锋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那杨晔一定是我命中注定的天使，每当我伤心的时候就会出现，给我带来阳光。
“女孩子还真是水做的呢，现在你知道这一切只是误会，跟他解释清楚不就没事啦！”
杨晔总是爱用手摸我的头，像摸着一只小猫。
“可是他根本不听我解释！”
我带着哭腔说。
“那就不停地解释，总有一天他会相信的！”
我暗暗地点头，我不会放弃对张剑锋的感情，既然只是老天对我的考验，我就更要坚持，只是感情总是两个人的事，一个巴掌就算用了全力也不一定能拍响，当我听说张剑锋跟婷婷准备结婚的时候，我不知所措。
张剑锋是媒体公众人物，他要结婚的消息一传出去自然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唯有我，就像十七岁一样，我想也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还是无意中从亦忧口中听说的。
那晚回家比平时晚一些，因为杨晔说心情不好想请我喝酒，正好我也无所事事就去了，其实更多的时间都是他在安慰我，仿佛他觉得我应该心情也很糟糕一样，我还在莫名其妙。
“张剑锋，你为什么这么突然要跟罗婷婷结婚？”
刚走到楼梯口，听到亦忧的这番话，我突然感觉全身没有力气，腿脚也不听使唤。
“没什么，只是想结就结啰！”
“你觉得这样对得起死去的闹闹吗？”
我不清楚亦忧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思去想，因为心痛完全占据了我的心，我的所有感觉。
张剑锋要跟罗婷婷结婚？还是在我以为跟张剑锋之间还有很大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宣布要跟婷婷结婚。
“我结婚是件大喜事，你不要跟我提闹闹！”
张剑锋的声音异常的激动，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仿佛看到了他紧拧的眉头微微上扬，这是他悲伤的预兆。
“为什么不？你为什么不敢提闹闹，还记得闹闹走得那天你答应过她什么吗？”
亦忧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每次提起闹闹，她总是这样悲伤和心痛，仿佛她欠“闹闹”这个人几世情缘。
为了能坚持听完他们的对话，我斜靠在墙壁上，努力压抑着心里翻腾的酒精味道。
“静儿，你听我说，”张剑锋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闹闹离开了我们，我们每个人都很心痛，可是那件事真的跟婷婷没有关系，我问过她，她是完全不知情的。”
“她在撒谎，难道你都不动脑筋想问题的吗？”
“我相信她。”
“你宁愿相信罗婷婷那样的女人也不肯相信我和嘉嘉吗？”
“不要跟我提嘉嘉这两个字，我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张剑锋生气地提高了嗓音，他说的那个人是我吗？难道他就这么讨厌我，连听到我的名字就生气成这个样子？
“就算你不想提，你还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这是闹闹亲口跟我说的，她希望你去找她，在闹闹病床前，你答应过她会听那个女孩跟你解释所有事情的！”
直到这个时候，亦忧还在帮我争取，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沉默？
正当我站直身子，想要用最诚恳的态度跟张剑锋说清整件事情的时候，他的一句话，让我的所有勇气都彻底瓦解了。
“是，我爱她，可那是以前的事，从此以后，我会把对她的爱全都销毁，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我愣在原地，身体全都僵住。
我跟张剑锋这一次是真的走到了绝路吗？
我愣在原地，大脑也停止了思考，有个身影从楼上下来，碰了一下我的肩膀，迟疑了一秒钟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我知道那个人就是张剑锋，却没有勇气去正视他的脸，他的眼神一定冰冷到了极致。
我像一个被人抽去灵魂的躯壳，木讷地上楼，然后站在亦忧面前，看着她比我还要沮丧痛苦的表情，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可话还没开口，泪已经先流了。
亦忧抱着我的肩膀，我们俩抱头痛哭。
所有的思念坚持和委屈痛苦都化作了眼泪。
“嘉嘉，你放心，我不会让剑锋跟罗婷婷结婚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对闹闹的承诺！”
亦忧拍打着我的肩膀，然后无声地进屋，看到我躺到自己床上，亦忧才安心地回房。
我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也没心思去管，但我一直坚信，亦忧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依靠。
可是，如果我知道，她说出这些话将要付出的代价会是她一生的幸福和钱磊一辈子的梦想，我宁愿这一刻，我跟她说我并不爱张剑锋。
虽然我爱张剑锋，可是如果为了得到他让我用朋友的幸福做代价，我也同样做不到，我不想像亦忧一样背负一辈子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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