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阿文就背着福临爷爷用兽皮包好的锄具去巴辛家,刚好巴辛一家也准备要出门,巴辛先生正耳提面命地跟勒尔交待注意事项,这是勒尔第一次独自播种。
「勒尔,你一定要记住,天鲜覃(注3)的孢子要在连续的高温下才能萌芽,你一定要找到向阳面的芽仓木(注4)种,但保湿一定要做好,千万不能让它干掉。」
这样的话勒尔已经听过几十次了,像是在听人唱催眠曲那样摇头晃脑。
「孩子的爹,你已经讲过好几次啦!」巴辛太太跳出来避免巴辛先生说得没完没了。
「再说我们家勒尔这么聪明,上次多亏了他想到要帮竹果(注5)树洒上火山灰,竹果才会长得又大又甜。」
「我知道勒尔很有天份,我只是怕他又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像上次种可可瓜(注6)一样整个都干掉了。」
「天鲜覃是很重要的提味食物,很多道菜都要用到它。」
巴辛家是很传统的替特家族,巴辛和巴辛太太都是替特族人的后裔,像萨帕斯一样的蓝眼睛是他们的特征。替特族人喜欢也擅长于栽培各式蔬菜、水果和蕈类,这是他们祖先留下来的技术,也算是一种文化遗产或生活态度。自从三十几年前替特族人因为不堪提奥的骚扰,大举迁徒到窦加敦以来,他们得学会习惯肉类食物比青菜水果还多的生活。不过在几十年替特族人的努力之下,各种改良过的品种也在窦加敦落地生根。他们最近在开发小油坑一带的土地,以期也能在冬天种出可口的蔬菜和水果来。
基本上,整个窦加敦就是一个由许多小火山聚集而成的地形。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大约在距今两千多年前,窦加敦火山群达到最活跃的状态,现在的淇斯行政区完全笼罩在火山灰当中,几乎没有任何动物或植物能够存活,只有少数几棵生命力强韧的伏木,和不知道躲在哪里避难的窦加敦明蠹活了下来。
不过五千年前的窦加敦族人不需要担心这么远,因为他们只在西边有几处统称为「窦加敦小油坑」的热泉。
阿文到了门口就听到里头的谈话声,还是有礼貌的问:「请问有人在家吗?」
「在~」巴辛太太一听就知道是阿文的声音,「你直接进来就可以了。」她高声答话。
阿文推开巴辛家的护穴石,他们家门口还栽种了各种颜色的小花,在晨阳照射下,附在花苞上的露水更显得清新怡人。
「巴辛先生,巴辛太太,勒尔…于娜?你们好啊!」阿文讲到勒尔和于娜时顿了一下,心想你们不是应该去春训吗?
「你好,阿文。」四个人齐声回答,像有训练过一样。
「阿文啊!你背后背着的是什么啊?我们等一下就要出门了,没办法招待你啰!」巴辛太太语气亲切地同时讲了两件事。
阿文将兽皮袋轻轻放在地上摊开,一面说着:
「没关系,我只是来送货的。」
「你们看!」阿文觉得福临爷爷做的锄具很协调,有一种自然的美感,石斧或石锄的石质部,按着天然弯曲的角度磨利,每支都不太一样但都很有特色。
「哇!这些锄具真是不错耶!」
「阿文!是福临爷爷做的吧!」
「刚好我今天就需要一把锋利一点的锄头。」巴辛先生语气显得相当兴奋。
「我也是耶!」
「阿文,谢谢你啰!」
「爸!我要这一支。」
「不不不,我也要这一支!」
巴辛先生和勒尔讲了一大串,好像在跟阿文说话,但又好像可以不必回答。
巴辛太太和于娜也加入了分配锄具的战局。
「ㄜ…」阿文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ㄟ…你们今天要去耕作吗?」阿文看到巴辛一家带着大包小包的,还有水桶和原本旧的锄具。
「是啊!阿文,有什么事吗?」巴辛先生猜拳赢了勒尔,很高兴地拿着最大的那支锄头。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如果派得上用场的话,我可以帮忙。」
阿文、肯、普那和筱樱去年就跟过勒尔,在秋天的时候去采收,但不知道春耕都忙些什么,今天又没事做,刚好可以跟过去看看。
「可以啊!阿文,如果你愿意的话。」巴辛先生点点头。
「爸,不然阿文就和我一起去南面山脉好了。」
「这…」巴辛先生像在沉思一样。
「听起来还不错耶!」巴辛先生突然眉开眼笑。
「好吧!那我再跟阿文提醒一下该注意的地方。」
南面山脉是泛称在中央两座大山南边的丘陵,那边地势低漥又靠近彻喀特布河,有塔里岸(注7)一类的德曼(注8)栖习在那儿,牠们以快乐生长在窦加敦的小动物为主食。窦加敦人称这一段河流延伸到西南山区,也就是不动爷爷住的那一带,为「窦加敦河道」。除了替特族很少人会到那里去,那里有一大片的芽仓木。
巴辛先生再将天鲜覃的种植方式及生长原理讲一次给阿文听,又跟他提醒种植明莞(注9)的要诀,土壤一定要翻松,为的是让种子容易生根,但千万不能种得太深,以免它感受不到飒斯的光芒。好在阿文记忆力惊人,将巴辛先生的话重复了一遍,巴辛先生才放心的笑了。
巴辛太太和于娜要去东边的小油坑一带,栽种改良过的蔬菜和水果,巴辛先生则要去东北山麓的火山灰沃土,还有很多替特人也在那儿,大规模地种植蒙米(注10)和齿糠(注11)。
※
窦加敦谷地里的春训开展得沸沸扬扬,杀气腾腾的怒吼声让集体觅食的咕噜鸟(注12)都加速飞过,避免自己成了猎人练箭的飞靶。应勒尔要求,阿文和勒尔绕远路到南面山区,勒尔说他不想被其他猎人揶揄说只会种菜。
虽然很难解释这种揶揄从何而来,不过它的确存在窦加敦部落里。习惯以力量保卫自己家园,争取自己食物的传统,很难与强调和大自然和谐共处的替特族人融在一起,虽然大家也吃替特人种的齿糠和蒙米。
阿文远远的只看到窦加敦谷地里一群人动来动去,高地上的人大概是英雄迦叶勒,他时而举起右手,时而左手,拿着长剑和弓像是在指挥练兵。
注3:可食性类似真菌的物种。
注4:类似笔筒树的植物名。
注5:水果名。长在树上。
注6:水果名。长在地上。
注7:水陆两栖类似蛇的动物。
注8:类似蛇的动物。
注9:蔬菜名。
注10:类似玉米的作物。
注11:类似水稻的作物。
注12:类似鸟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