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留在家里的窦加敦人,一般是老人和妇人,使用储藏风穴里最后一点的肉类,来犒赏辛苦训练的窦加敦猎人以及准猎人班的学员。
这一晚,隆帝太太准备了特别的汤底要给先生和小孩尝鲜,那是从巴辛太太那儿要来的山嵩菜(注1)改良品种,种在冬天的窦加敦小油坑旁,产量稀少而且还在实验阶段,如果评价不错将扩大生产,用以解决冬天缺少叶菜类食物的问题。
隆帝太太是普那的妈妈,平时负责中央溶洞的清理,狩猎结束后则帮忙腌制或保存食物。隆帝老师也是巡守队的一员,教的是准猎人班的陷阱设计,狩猎季节也跟着出团打猎。隆帝家的三个男孩,包含普那和两个哥哥,都以成为巡守队的一员为目标,他们有各自的偶像,但都不是他们的父亲就是了。其实隆帝家还有两个妹妹,颜娜和娣娜,一个还在呀呀学语,一个会说的词汇不多,还看不出来她们的志向。
「这是什么汤啊?味道怎么…怪怪的。」隆帝才喝了一口汤,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是跟巴辛家要来的,说是山嵩菜的改良品种。」隆帝太太自己觉得味道是怪了点,但还不至于到难吃的程度。
「好像有一种火山的味道。」二哥型那缩着鼻翼吃了一片改良过的山嵩菜。
「噗~」
大哥明那的反应更是激烈,汤才刚喝进去就整个吐出来,嚷嚷着直说:「这是什么恶心的味道啊?」
「我觉得还可以啊!」普那像是很疲倦的样子,闭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拿碗的手还微微颤抖,今天他从回家之后就一副累瘫的模样。
「普那,你今天该不会被崖帕老师操到连味道都无法分辨了啊?」明那看着普那很不屑地说。
「啊~不会啊~」普那也不知道在胡乱回答什么,迷迷糊糊的就把一整碗汤喝完了,像快睡着的样子咀嚼山嵩菜和肉片。
十八个初级武术训练班的小朋友来自十六个家庭,要不是跟家长或哥哥姊姊们哭诉,自己如何受崖帕老师荼毒,就是像普那一样几乎失去神智。唯独有阿文依旧活力沛,他觉得爪子流血就让它流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抖着抖着的手指头看起来也蛮有趣的。
他吃完饭后就偷偷溜出去,正常的情况下,他应该待在家里帮詹六爷爷做陶土,不过他已经好久没去找他的好朋友了,而且阿文也想听听今天春训时的状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欢呼声。
阿文摸着黑,往北边的小径走去。在没有萨帕斯的夜晚,阿文时常会想,到底萨帕斯哪儿去了?其实他心里自有答案,但又不算是真正的答案。阿文在清晨的时候看过萨帕斯升起来,而且每年春猎前萨帕斯都会消失不见。他曾经记录过每天萨帕斯升起来的时间,发现都比前一天晚了差不多的时间,阿文记录在一个陶板上,跟爷爷说白天可能是飒斯光线过于耀眼才看不到萨帕斯。詹六爷爷不同意也不反对他孙子的看法,他只是不断强调,萨帕斯是水神普庭(注2)的水球,祂爱什么时候摆出来就什么时候摆出来。
阿文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捕捉到一只蓝色的窦加敦明蠹,不同于崖帕的处理方式,阿文抱着窦加敦明蠹对着牠的头吹气,不一会儿,那只窦加敦明蠹就昏昏欲睡,翅膀的鼓动也减缓,只剩下比较单纯的蓝光。并不是因为阿文有口臭将窦加敦明蠹熏得晕了过去,他是跟巴辛家的勒尔学的,这是他们替特族人驯服窦加敦明蠹的方式。
「抱歉啰!你就先睡一会儿,等一下再回去同伴那里。」
阿文将蓝色的窦加敦明蠹抱在胸前,继续往北边走去。
※
「啊呜~啊呜…」
福临爷爷家的门口响起法狼的低嚎声,筱樱正愤恨不平地叙述,今天崖帕老师怎么虐待他们,她说她都已经快撑不住了故意滑下来,崖帕老师还冲过去拉住她,再将她挂回去,肯和福临爷爷则赶工制造锄具。
「啊呜…」
「不像啦!快进来吧!等一下把真的法狼都引过来了。」肯大声地笑着说。
「应该不会吧!你在窦加敦看过法狼吗?」阿文用背顶开福临爷爷家的护穴石,因为他的手臂和手指都瘫软无力,根本无法推动福临爷爷家「方型的护穴石」,这可能跟福临爷爷在北方时的生活习惯有关。
被阿文摆在门口的窦加敦明蠹逐渐苏醒,拍拍翅膀幻化成各式蓝色光芒飞走了。
「福临爷爷,筱樱,你们好啊!」
「你好,阿文哥哥。」
福临爷爷则是低沉地应了个声。
「阿文,听说你们今天被崖帕老师搞得很惨哪!」肯笑咪咪的说。
「是啊!」阿文甩出满目癐痍的手爪,右手食指还在流血,「都怪普那太爱现了,才会惹恼崖帕老师。」
「咦!」肯指着阿文的手,像看到什么希奇的事,「你的手在抖耶!」
阿文甩一甩手臂动一动手指,瞇着眼装出一副不爽的神情看着筱樱说:
「可能是我挂在上面太久了,挂到我两只手都麻了,其他人也不跟崖帕老师说我还在上面。」
筱樱吐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普那叫我不要讲的。」
「哼!又是普那那小子,我又记下一笔了。」
阿文总是会这么说,不过没真的对爱恶作剧的普那进行报复。
「ㄟ,你们在忙啊?」阿文话锋一转,看着各式各样的石头和敲碎的石片,零乱地摆在洞里。
「是啊!要赶在春耕之前做出来。」肯〝叽拐!叽拐!〞用力地磨着石头。
阿文则在石头堆里找到一块像是玉的石头递给筱樱。
「哇!好漂亮喔!」筱樱像是看到宝物一样,她又试图在其他碎石子里找到类似的玉石。
「肯,你记得吗?在窦加敦河道里有很多这样的石头。」
「是啊!我记得啊!一整片都是,还蛮漂亮的。」肯好像磨到了石头比较坚硬的部份,发出了更难听的〝伊哦!〞声,全部的人都赶紧闭起耳朵。
「呼!」肯吐了口大气,抬头看一下阿文说:「不过那种漂亮的石头太坚硬了,根本没办法磨。」
「喔!是吗?很坚硬所以没办法磨?」阿文一副不以为然。
「你那什么语气啊?不然你自己磨磨看。」肯总是有话直说。
「哈!」阿文笑了一下。
「啊!对了,肯,你明天有没有要去哪里啊?」阿文差点忘了来找肯的目的。
「春训啊!你忘了啊!我是唯一的跳级实习生,今年就要跟去打猎,伏度老师还一直盯着我叫我多用点心,我根本就走不了。」肯讲得有点气愤。
阿文也报以打抱不平的眼神,这是他们哥儿俩好的默契。
肯和阿文都是有名的逃学大王,不过肯靠着他的天赋顺利进级,阿文则因为手脚不协调而留级两年。
「哎!」阿文很可惜地叹了口气,「本来是要约你一起去不动爷爷那里的。」
「哈!不动爷爷~」肯一想到不动爷爷那不苟言笑的神情,就觉得很好笑,「看来你好像跟不动爷爷蛮合得来的嘛!」
「是…还好啦!」
「不过他知道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就是了。」
「对了!阿文,」肯好像想到什么急事一样,「你明天可不可以帮我把这部份的锄具先拿去巴辛家?我怕他们急着要用。」
「可以啊!」阿文爽快地答应,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每次阿文去巴辛家,巴辛太太都会招待他吃一些口味特殊的食物,因为阿文总是能精准地说出每种食物的差别。巴辛太太煮得很有成就感,甚至还建议阿文成为一位厨师。「原始时代」的厨师和现在的不同,他们不只要会烹调和腌制食物,对于食物的栽培也要有所涉猎。不同的栽种方法或种在不同的介质里,都会对食物的气味或口感造成细腻的差异,当然这是指非肉类食物而言。
「我自己送去就可以了。」福临爷爷有一种不想麻烦别人的感觉。
「不用啦!福临爷爷,巴辛家离我家比较近,我拿去就好了。」
「而且,我也可以顺便去找勒尔啊!好久没看到他了。」
「阿文,勒尔已经是猎人了,他也要参加今年的春训吧!」肯接着说。
※
肯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勒尔的确当上了猎人了,不过他没要去参加春训,至少这两三天是如此。他不是逃学,勒尔有绝对充份的理由缺席。
注1:蔬菜名。
注2:隆克爾星神話中,水神、火神等這類特定元素的神,掌管的是全宇宙的該元素。
(文字工人又上工了,工作的时候有文字工人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