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亮开,〝嘀嘀~咕咕!〞不知名的鸟叫声在蔚楒林里回荡,湿重的露水凝结在每根针叶的末稍,像是一根根闪烁着透明光彩的蜡烛。
望几乎在噩梦中惊醒,这是他的狩猎小组在同一个定点「列阵围捕」的第七天,除了猎到一只亭羊,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当初,他们之所以选这片蔚楒林扎营,是因为看到很多猡伊的足迹。六七天前,全组上上下下,包含组长、副手,到组员,都满怀信心地设置各种陷阱。他们想象着来这些陷阱或壕沟「捡取」猎物的画面,大家和乐融融的笑成一片。
绕成半弧形的陷阱区,是「阵地仗」最典型的布阵方法,专门用来对付像驰羚这种跑很快的草食性动物。猎人们必须绕到猎物的另外一边趋赶,如果顺利的话,四处逃窜的动物会往预设的陷阱区跑,一次要抓十只以上都不成问题;但如果不幸行迹提早败露,负责警戒的动物会警戒同伴们快跑,那就一只也抓不到了。
由于狩猎策略过于保守,围捕技巧过于粗糙,这三四天的围捕行动,望的小组在一片「哎呀!又跑了!」的声音中渡过。
这天,轮到站最后一班夜哨的肯,在他密不透光的皮衣里头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外头天已大明。
另一方面,营区里的猎人正整装待发,从组长到组员都知道今天的狩猎至关重要,因为昨晚他们已经吃掉了悬狜的最后一支腿肉,那是分组狩猎前迦叶勒小组猎到的,他宣称那是全春猎团共同的猎物,在五位组长一番谦让下,那只悬狜最后进了望的推车。要不是靠着这只悬狜,望的小组早已经断粮,不过现在又要面对一样的问题。
在皮衣里,半睡半醒的肯觉得好像有人在推他,盘根错结的泥土地让他睡得不甚安稳,他没好气地推开那人。璀灿耀眼的阳光从皮衣缝隙透了进来,青葱的空气及婉转的鸟鸣声一下子取代了肯的梦乡,他很不甘愿地张开眼睛,拉开罩着头的皮衣,迷蒙的双眼中却出现一颗毛绒绒的「头」在他旁边蹭来蹭去。
看着这蓝黑相间的斑纹,肯最后一丝的睡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时空:自己跟着春团出门打猎,自己怠忽职守站哨站到睡着,这里是东北林地,与自己只有一臂之遥的是一只悬狜。
遗传自福隆爷爷的心跳一下子飙高,这是肯爆发力超强的秘密。他将双手撑在背后的地上,随时准备躲避。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多半已经是六神无主、搞不清楚东西南北,但肯的脑中却一直盘算着野兽可能攻击的各种画面。崖帕曾经和肯做过一对一的格斗训练,虽然肯的年纪还小,力气不大,但变化万千的攻守策略,以及超乎常人的敏捷度,都让崖帕大为惊艳。
就在那只悬狜闻够了那张皮衣的同时,抬头与肯四目相交,一场血淋淋的生死格斗正式开始,本来牠还不知道眼前的这团「兽皮」是什么东西。
在极短的时间内,那只悬狜的巨爪就往肯的头招呼过去,肯快速向下一缩,又用力往上一弹,顺势将整个皮衣罩在那只悬狜的头上。被罩住头的悬狜不爽地大吼大叫,远在营区里的猎人都听得到。根据肯刚刚的分析:这件皮衣只能困住这只悬狜一时半刻,等到牠挣脱了之后,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最后肯,动用了最后一个选项,那就是-杀了牠。
闪过了第一波攻击,肯又向那只悬狜冲了过去,抽出腰间的短剑,往牠肚子上就是一刀。崖帕老师曾说:「如果能刺中野兽的胃,牠将会痛苦地活活死去。」不过肯没多少时间去想有没有刺中牠的胃,他旋即翻上牠的背,为了躲避牠随之而来的攻击。悬狜头上的皮衣滑落,腹部中剑更让牠痛苦地旋转乱跳。肯靠着天生绝佳的平衡感,在波动中保持一定的姿势,一手抓住悬狜的毛,一手拿着斧头狂砍。虽然力道不大,但都砍在同一个点上,痛得那只悬狜叫到有点沙哑。经过好一番搏斗之后,肯居然砍伤了那只悬狜的脊椎,牠后腿无力地应声跪倒,原本凄厉的吼声变成无力的低吟,全身是血的肯也停手,呆滞地坐在牠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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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肯及望的狩猎小组来说,猎到一只悬狜不仅解除了断粮危机,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不过就迦叶勒那组看来,这几乎是天天上演的剧目,只是主角轮着由不同动物担纲演出。在肯猎到悬狜的这天,迦叶勒小组还没通过青青草原,因为迦叶勒听从副手们的建议,走一个大S型穿过树林,避免像以前走太快而错失许多猎物。
迦叶勒小组走的这片树林,并不是望走的那片蔚楒林,而是由枞木(注1)及小叶银杉(注2)构成的梦境森林,这个名字也是以前的窦加敦人取的,围绕着青青草原有好几座森林。梦境森林的树木间隔较宽,树木高大,从远处看行走于树林间的迦叶勒小组,好像缩小了一样,他们得走一段距离才能遇到下一棵树木,这样的林子有利于他们执行「射箭战术」。
短短七天的分组狩猎,迦叶勒小组已经几乎装满了一辆推车。推车上琳琳琅满目,从肉食性到草食性动物都有,还有一只天上飞的菲斯特鵰,全部落只有迦叶勒猎得到鵰。
不过,在疏林里行动得格外小心,中大型提奥常出没在这样的林子里,牠们不习惯去钻间隔太窄的密林。
「来了!」
走在前方的右翼部队突然停下脚步,以手语通知左翼部队及垫后的迦叶勒部队,迦叶勒部队其实就是迦叶勒一人再加上推推车的实习生和新手猎人。如果是在茂密的林子里,发现猎物的一边会派人通知迦叶勒以及另外一边。
迦叶勒和崖帕一样,也是将自己的狩猎小组排成一个三角形。只不过崖帕排成的是正三角形,迦叶勒排的则是倒三角形;崖帕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迦叶勒则一个人「龟」在部队的最后面。某种程度来说,迦叶勒的狩猎方法有点投机取巧,躲在部队后方也那么一点有失英雄风范,不过他的狩猎方式实在是出奇地简单又非常地有效,如同前一章所说,这是生思婆婆帮他设计的战术,许多不想动脑筋又想享有狩猎快感的猎人,就是冲着这点想和迦叶勒同组。
接获通知的左翼部队向右边靠近,大家蹑手蹑脚地一切都非常小心,因为野兽就在附近。迦叶勒则快步向前,他靠着右翼队的手语判断野兽的方位。
看到了!迦叶勒在心中大喊。一只将近两辛格的悬狜在前方六十辛格的树旁,不知道在挖什么的。迦叶勒向右翼部队比了个「收到!」的手势,凸出一支手指在头上划圈圈。
〝咻~唔!咻~唔!咻~唔!〞迦叶勒吹了三声口哨示意族人别乱动,虽然也惊动了那只悬狜,不过牠现在等同于只剩半条命了。吹完口哨之后,迦叶勒动用气功拉开辛华特制的超级硬弓,一样是白腊木的弓身,不过弦却是用两倍的雨篁及三倍的风荻缠绕而成,如果不使用气功,全部落没人拉得动。
就在那只悬狜转头张望的一瞬间,超级硬弓射出的石箭破风而出,它的射程是一般硬弓的五六倍,可以轻易地穿透野兽的毛皮,甚至深入骨髓。更恐怖的是,迦叶勒还灌输了意念到石箭,它能随着意念有一定程度的偏转,几乎每次都能精准地命中猎物的要害。
几乎在箭声扫过族人耳畔的同时,石箭已经贯穿了那只悬狜的心脏。牠随即发出惊人的吼声,大家的皮肤都感受到一阵酥麻。
以前迦叶勒的组员会冲出去围捕,不过常常低估了「困兽之斗」的能力而被打伤,现在他们都懂得和野兽保持一段距离,然后慢慢靠近,避免牠跑得太远就好,等到迦叶勒射出了第二箭再行围捕。
讲到了第二箭,就讲到迦叶勒的罩门,由于射出一箭会耗掉大量的「气」,迦叶勒必须再花一到两悦司(注3)集气,才能射出下一箭。这时候的迦叶勒不但没有攻击能力,几乎也没办法防御。
前年一只中箭的法狼,死命地撑住最后一口气,发了疯似地冲向迦叶勒,正在集气的迦叶勒行动迟缓地躲到推车底下,整个推车被法狼撕裂。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迦叶勒动用集好的五成「气」,近距离地一箭射穿牠的脑袋,才没造成任何人伤亡。
迦叶勒本身是个右撇子,在窦加敦谷地春训时,他就一直练习用左手射箭、左手用剑、左手使斧,想要弥补这个缺点,不过都还不到实战程度。
注1:大型树种。
注2:大型树种。树身呈银白色。
注3:时间单位。约等于地球的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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