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窦加敦北方的林子,大约再走个四五天,就到达了与窦加敦完全不同的环境。不只是气温明显骤降,连天空上积聚的云,都出现了阿文和筱樱从没看过的样子,只有肯在小时候依稀看过。
事实上,在前文中提到过,三千年前的伊诺底大陆气温明显较高,但窦加敦之所以还有将近十个月的不冻期,主要还是归功于来自斯坎维尔湾的暖风。不过,翻过了窦加敦北方边缘几座小丘之后,暖空气的脚步停止,又变回了北伊诺底大陆该有的低温,进入了冬天更是如此。
天上的云积成了有如「白色的火焰」。虽然譬喻成火焰不那么贴切,它没有火焰跳动的感觉,不过,它的整体形象,以及反射飒斯时偶尔透出来的七彩光芒,却与火焰非常相像。肯说那是冰晶聚在天空,有时候它们会突然垮掉,掉下来的冰块可能会把人砸到头破血流。
冒险的一行人,看到大自然这样的美景,心中都涌升出一种莫名的喜悦。他们笑着谈论着天空,谈论着其他美景,几乎忘记了他们还有正事要做。
事实上,对于这次的冒险,筱樱一直都非常犹豫。要不是为了帮爷爷完成遗愿,筱樱大概不会出来。她不喜欢被野兽追着跑的感觉,再加上她还没跟团打猎过,
很不习惯睡在非溶洞区的地方。其实他们前几天就被两只捷奥追赶,好在肯机警,丢出了蒙利给他们的「烟幕弹」,其实只是闷烧的木头,在烟雾迷漫的情况下,逃
出了捷奥的魔爪。当天晚上筱樱都在抱怨这事,还嚷嚷着想要回去。
肯则和筱樱恰恰相反。自从练成了气功,肯已经完全屏弃了,靠着原来高速跳动的心脏,推动着展现暴发力的方法。他能撷取来自「有生命物体」的气,像是花
草树木,在一瞬间跃起五辛格,或在十宁宁内跑完一百辛格。他感觉到自己只有在大自然里才有野性,才有能量。甚至他还回想起五岁跟着爷爷及父亲逃难的情景,
虽然很辛苦、紧张,甚至是绝望,不过,他觉得在那种环境,他才能感受到生命力。
阿文和肯及筱樱都不同,他的原因最简单也最复杂。他一直想跟「外邦人」接触,甚至想去「他们的」部落看看,无尽的好奇推动着他不断地冒险。
※
这夜,不同于前几晚,阿文、肯及筱樱三人驻扎在一处几乎没有任何掩避物的旷野。他们已经进入了力可冰原。即使在温度较高的三千年前,这里没有斯坎维尔湾的暖风,离玫纽暖流又远,也是一片冰砾荒原(注1)。
早上,三个人才刚从枞树林出发不久,就遇到了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暴风雪。强劲的风声呼啸而过,随风飘散的白雪洒在他们的帽子上及肩膀上,他们的鼻子及脸颊都被吹得红红的。飒斯的光芒一直没穿透过白茫茫的空气,周遭的矮灌木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披上了一层白色薄纱。
经过了一天与低温及强风的缠斗,三个人都疲惫不堪。最后他们在一处凹陷,类似天然的壕沟里向侧边挖了一个地洞,升了好一会儿火才升起来。筱樱完全累瘫了,她的耳朵、鼻子及脸颊都红通通的,再加上橘红色的头发,虽然看起来很可爱,像个假娃娃,不过她双眼无神地,看着阿文和肯挖洞和升火。
「呼~天啊~终于可以休息了。」
阿文架好了最后一个陶锅,舒舒服服的靠在肯的旁边休息。
事实上三个人几乎是黏在一起的。半坐着卧在最左边的是筱樱,再来黏着的是肯,阿文在肯旁边极小的缝隙里又挤了进去。这是他们两个用玉斧和玉剑挖出来的洞,基于不要过份不必要地使用武器,又已经非常累了,只挖出这么一个小小的洞。在寒风中岌岌可危的营火,慢慢加温着用柚叶熬成的热饮,以及阿文说要特制的「齿糠炖突肉」。突肉是肉干,阿文加了一些调味料跟着煮。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吃肉,算是犒赏今天的辛劳。
「唉!筱樱,你还好吧?」肯斜斜的看着天空的满天星斗,随着热饮冒出来的热烟,摇头晃脑地吸取热气。
「喔~我快死了~我的头好晕喔~」筱樱眼睛略带血丝,看来她的状况真的很差。
「那喝个热饮好了,我看应该快好了吧!」
「崖帕老师给了我一种叫橘叶(注2)的草药,等一下你喝热饮的时候含一块在嘴里,崖帕老师说可以解头痛。」
阿文的状况还不错,他延路一直运「气」,以确保体内血液畅通,这是不动爷爷教的。
「喔…」筱樱回得有气无力。
阿文替两人及自己倒了杯热饮,给了筱樱几片橘叶。三个人于是暖呼呼的捧着陶杯,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空。
北方的夜空甚是漂亮,除了随处可见的满天星斗以外,受到隆克尔磁力线的影响,还有如「河流」一般的「极光」,在空中流荡。
曾经一次去神都(注3)的考察期间,我也看过这种「极光」。一道道的「光河」,混杂着各式色彩,在天空中晃动着流向四面八方。当时,我去的时候适逢六月底,少了萨帕斯的照射,「极光」的色彩更加璀灿。不过,带我参观极光的艾答利斯说:
「哎呀!现在刚好是六月底,没有萨帕斯,如果在有萨帕斯的夜里,那些光有时候会流过我们身边,被流到的人,会有好运。」
艾答利斯是学而巨人族(注4)的文化工作者,他讲话语气铿锵有力,虽然叙述简短,但已经让我完全感到「极光」流过的美好。
也许北方的「极光」替阿文、肯,及筱樱的未来,带来好运,但也可能没有。不过,三人窝在那个小洞里,吃着香喷喷的「齿糠炖突肉」,筱樱的头痛也因为含了橘叶而大幅度改善。他们沐浴在「极光」里,虽然张着眼睛,但是无数的绮丽幻想在脑海中随之流荡。他们疲劳尽散,似乎因为这些磁力线而获得了某种能量。
这也是艾答利斯告诉我的,他说这些「极光」,不但能治疗外伤,也可以抚平内心的创伤。
营火的余烬在黑夜中闪烁着明显的红光,三个人吃得饱饱的,在「极光」之中很快地进入梦乡。
注1:土层含冰的区域。植相稀疏,气温极低。
注2:植物名。可麻痹神经,可用作止痛药。
注3:札次半岛三大城之一。位于札次半岛西边的海湾。
注4:伊诺底大陆的巨人,有别於北旋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