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年关将至,北冥的春天越来越近。钻儿的小花圃已初见成效,满院子姹紫嫣红,开的是说不出的热闹。
这几日府里为了置办年货,布置各屋,上上下下忙了个人仰马翻,可清幽阁却如往常一般,不曾如何的忙碌。
童静柔只是遣了钻儿和连翘将屋子内外打扫干净,其余节庆用品却是一概不置。瞧别人屋内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可自己主子这却冷冷清清,跟平时没两样,钻儿的心里有些不平。
她知道,主子这么做是不愿坏了规矩。寄居在将军府里,这些事本应该由大王妃操办,可这些时日她偏好似忘了她们一般,连盏节庆宫灯都未曾派人送过。
童静柔靠在贵妃椅上专注的看着经书,手边一串红色玛瑙佛珠不停转动,未曾体察钻儿的小心思。连翘却是个极细心的人,见钻儿扁着小嘴,似是心有不甘,遂走道主子身边,附耳道"主子,钻儿正为过年的事生闷气呢。"她知道,主子待这贴身丫头向来不薄,跟自己妹子一样,她若不顺,主子势必挂心。
闻言,童静柔抬头看了看连翘,又对正在镜前打扫的钻儿道"怎么了。"
"主子,咱这清幽阁也太清净了。别说将军好些日子没来了,就连府里的夫人小姐也是一概的不来。眼看年根了,却仍旧惨惨淡淡的,这年还让不让人过了。"说着小脚一跺,眼圈含泪,看样子快是要哭了。
童静柔只是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钻儿拜拜手道"过来。"待拉住了她的手,方道"她们不来才好,你当那一屋子的女人是真给我贺喜呢?哪一个不是来探我虚实,看我笑话的。眼下,将军事忙,不往这来了,她们也就索性用不着装模作样了。至于年节用品,我是从来不在意的。反正年饭都要在主屋里同大家一起吃,咱们这照旧就好,只是你跟连翘采买些好食材,吃的丰盛些便罢了。"见钻儿脸色稍缓,又道"这里自然比不得东国,要什么来什么。索性我身边还有些值钱物件,若不然日子定是要难过的。眼下能省则省,寄人篱下,往后使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说着,拉起钻儿到了镜前,在首饰盒里捡了件纯金芍药托蝶的簪子与了她,又捡了件双花抱月的金步摇给了连翘,"原本这些是想到了大年夜才赏给你们的,却见你们侍候的我如此周到,便先赏了,反正离正日子也没几天了。"钻儿与连翘接了首饰,双双扣膝跪下,不住谢恩。
静柔一手一个,将二人搀起"我待你们如同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大礼。"接着又吩咐钻儿道"去我床头的匣子里捡两件上好的首饰送去赫字营给雅音,眼瞅到年了,也不知她过得如何。"钻儿应了,回身去办差事去了。童静柔又回到原处,却静不下心看佛经了,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的蓝天,心里琢磨着雅音在营内生活可还好过?
转眼到了年三十,一大早王妃便遣了善喜来报,晚上在主屋围炉吃年饭。静柔赏过,便开始着手准备晚宴的衣饰。
一年一次的团圆饭,各屋主子都是极其重视。虽说她只是以客人身份寄身在将军府,可免不了迎来送往的诸多宾客,太过随意终是有损赫连桀颜面。
钻儿与连翘翻遍了所有衣衫,搭配了全部首饰,从正午一直忙活到晚上,方才配出一套相宜的服饰来。随后二人又将花露水里掺了石滑粉,侍候静柔洗了脸,再用中药配制的七白膏调和了蜂蜜敷了面最后又让主子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内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完事。待一切收拾妥当,童静柔已是姿容俏丽,通身明艳。
钻儿与连翘不禁看痴了,连翘更是直呼静柔是北冥第一美人。"主子真是倾城的美,我在北冥可未曾见过这样打眼儿的女子!"
闻言,童静柔淡淡一笑。她自知姿容不俗,只是平时不喜装扮,又处在这女人颇多的将军府中,索性也就朴素着过日子。今日一装扮起来,仿佛又见到了昔日的自己。童静柔细细打量镜中女子,只见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想来是一点不夸张,身上是妃色明花苏绣芙蓉褒衣大裙脚下着粉色缀边珍珠绣鞋,头上是稳而不落的盘桓髻,髻上戴宝蓝吐翠孔雀钗配八宝翡翠钿,耳边一对白玉托金的耳坠子,通身瞧去,活脱脱一个月宫里来的人儿。
一切收拾停当,童静柔领着两个丫鬟便向主屋去了。
一路上张灯结彩,廊子里宫灯尽上,盏盏皆糊着红纸,晃的人晕陶陶的。各处的门上,窗子上也都贴了红色的倒福字,寓意福倒,福到。
三人正走着,却见不远处有一小娃正朝这边跑来,后边紧跟着一个中年仆妇,看样子该是她的乳母,那妇人跑在小娃身后,双手不住向前扑去,似是想捉住她。可小娃太过灵巧,几个来回下来,终还是没捉住。
那小娃跑着跑着,双手一张猝不及防的就扑在了童静柔身上。钻儿与连翘赶紧将主子扶住,童静柔也是狠狠的晃了一下,才稳住了。那小娃当然不知自己冲撞了别人,扬起小小的脸儿喊道“娘娘。”
静柔不禁诧异,这娃儿怎么这般叫她。此时,乳母也已追上,她上前一步,揽了小娃过来,再一垂首,恭敬道“童姑娘安。”童静柔微笑着摆摆手,双眼却仍旧盯着那娃娃。只见小娃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冲着静柔直乐。
静柔慢慢蹲下身,伸出手笑哄道“过来。”
那小娃真是不认生,挣开乳娘的手就奔了过来。童静柔笑着接住她的身子,继而又点了点她的俏鼻,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小娃昂起脑袋,嫩声嫩气的答“云曦。”童静柔又道“今年几岁了?”她又伸出胖嘟嘟的小手,竖起四个手指头说“四岁。”
“你是谁家的娃娃啊?”云曦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才大声道“娘娘的!”此言一出,童静柔主仆三人不约而同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旁边的乳母赶紧道“这是将军的大闺女,赫连云曦。”
静柔止了笑,重又细细打量了云曦一遍,他的女儿啊,恩,像。瞧这眉眼,活脱脱的像呢。
“云儿,静娘娘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童静柔轻声问道。
“好!”那小娃乐的直拍手。
童静柔站起身,伸出手去牵着云曦,一大一小开开心心的朝主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