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桀并没有将二人囚禁于地牢,而是收押在一处颇为干净的营帐之内。
钻儿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很是忿忿然,直言赫连桀是个王八羔子白眼狼。童静柔笑笑,走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未置一词。
“主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喝茶。”钻儿眼见主子这置身事外的样子,可是急坏了。
“慌什么,这赫连桀若是想杀我们当时就下令了,何必等到现在。”这帐幕之内,虽无赫连桀寝帐气派倒也干净,床榻上的被褥还有太阳晒过的味道,说明这屋子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主人还未回来。
“咱们这回真是好心遭雷劈了,原本想着物归原主,却惹来一身官非。这杀人放火的事也是能随便冤枉的么!”钻儿怨声道。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赫连桀自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来人先是探出一只小小的脚丫,接着是腿,再来就蹦进来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那小娃一进屋四处张望了一番,目光锁定茶桌前的二人,漾出一抹娇笑,蹦蹦哒哒的跳到跟前,不住的打量着童静柔。
“你就是那个东国公主,震澜哥哥未过门的妻子?”那小娃双眼不停眨啊眨的,两排浓密的睫毛羽蝴蝶似的翕动。
听她提起郁震澜的语气如此熟稔,八成是旧识,便嗯了一声。人已经不自觉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小娃来,看她年龄差不多刚及笄,头上梳了两条羊角小编松散散的搭在肩上,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嵌了一对雪亮漆黑的眸子,唇上淡淡的一点朱红配额间的梅花印,娇憨中却透着妩媚。不过,那眸光中的犀利确是叫人有些微不适。
静柔礼貌的冲她一笑,并未答话,却听那女娃继续道“早听说震澜哥哥要大婚,我当是如何的妙人,这一见也不过如此嘛。”那丫头语带讥讽,措辞犀利丝毫不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娃。见静柔未答话,她索性一屁股坐下,一双美目讪讪的睨着童静柔。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我家小姐可是东国出了名的美人,多少王公贵胄想一睹芳容都不得见呢。”见有人诋毁自己主子,钻儿赶紧站出来为静柔鸣不平。
“美则美矣,就是显得死气沉沉了些。”那小丫头挑衅似的回看静柔,神色淡定又含几分挑衅。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童静柔柔声问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眼下人家把自己底细摸了个透,而她却对这小娃一无所知。
“赫连芊芊。”
复姓赫连,想必是那赫连桀的手足无疑了。
“静柔新寡,自然比不得芊芊姑娘珠圆玉润,明眸皓齿。”童静柔黯然道。
“寡?你守谁的寡?”那丫头忽然惊叫起来,双眼瞠的老大。
静柔轻叹一声,看来这丫头并不知悉东国变换。
“四月前,震澜王已然薨逝。”话音刚落,只见那赫连芊芊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震澜哥哥死了?你没骗我?”
“唬你做什么,这种事情也能乱说的么。”钻儿扬声道。
赫连芊芊愣了几秒,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开来。她这一哭,登时让这主仆二人没了主意,只能俯下身去,好言相劝。可赫连芊芊的哭声丝毫未减,反而越哭越大,惊动了帐门外的守卫。
门外侍卫听闻内室哭声震天,慌忙揭开帐门来看,一见这情景,一个快步奔了出去大概是通知赫连桀,另一个则跪至赫连芊芊跟前,探查究竟。
“公主,您何时进的这营帐,将军正四处找您呢!”
“死哥哥,臭哥哥,震澜哥哥去世的消息他竟不告诉我。”那小娃囔囔的说着,不觉哭声又大了些。
静柔见那侍卫一脸的为难,自己又不好开口,只好僵持着,三人一并听着她哭。
不多会,赫连桀来了。
他刚一踏进营帐,那女娃便飞也似的的扑了上去,一顿雨点般的拳打脚踢,和着眼泪鼻涕一股脑的都蹭在了赫连桀那一身的锦袍上,边打还边骂道臭哥哥,烂哥哥。
静柔心想恐怕这女娃与震澜颇有渊源,否则不会得知他的死讯后这般难过。
赫连桀一双眸子怒视着童静柔,几欲喷火。
“带公主回去。”赫连桀下令道,眼泪还未来得及擦干的赫连芊芊就这么被硬拖着送了回去,哭喊声一直到好远都还依稀听得见。
“我不曾找你算账,你倒先惹起我妹子来了。丫头,别激怒我,否则我才不管你是谁,照样处置。”
“赫连将军真是言重了,我俩好端端的被关在这里,去哪里招惹你那妹子。”静柔不以为意的坐下继续喝光了杯中茶,索性不去看他。
只听赫连桀冷哼一声,朝帐外唤道“进来。”话落,一清秀女子依言缓步迈了进来。
“童姑娘且看,可还认得此人?”赫连桀语气冰冷,满是嘲讽。
闻言童静柔回身望去,不由一愣“雅音!”
那女子见了她,先是一愣,接着泪流满面,索性奔至眼前,二人紧紧相拥。
“雅音,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看到昔年伙伴,她不禁悲从中来。
哭了好一会子,二人才稍稍止住。这时帐内早已没了赫连桀的踪影,只剩童静柔、袁雅音、钻儿三人。
缘雅音一手拉她坐下,一手掏出怀中丝绢拭去眼角余泪。
“快告诉我,那年袁将军战败,你是如何逃脱的?”
袁雅音的父亲本是东国的镇远将军袁不屈,五年前回鹘来犯,东国国君派镇远将军从北面狙击来犯大军。不料袁将军被奸人出卖,落进回鹘人的包围圈,袁家军浴血奋战,齐齐殒身殉国。而那年才十四岁的袁雅音也在随行队伍之中,静柔以为这儿时伙伴早已命丧沙场,却不想今日得以在北冥相见。
“那日袁家军全军覆灭,我爹命副将带着我突围,那副将拼了命将我送出战围,最后却因为伤势过重与五万将士一同殉国。我不幸被歹人抓住,后被贩来北冥,先是做了几年使唤丫头,直到两年前被大将军王买下,才进了这赫字营里。”
“原来,这里是你的帐房。”静柔了然道。
袁雅音点点头“自从跟了将军,总算有了着落,不用再担心被人四处贩卖。”说着,露出一抹苦笑。
“那,你是他身边夫人了?”静柔问道。
“夫人?呵呵,下人们倒是这么叫,而我原本的身份不过是将军的一个侍妾罢了。”雅音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童静柔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他待你可好?”
袁雅音笑道“将军虽然杀敌骁勇,行事果决,其实颇体贴人,对下人都不忍苛责,更何况我这枕边人呢!”
听她这么说,童静柔稍稍安了心。
又絮了会家常,天色已然渐暗。这时,门外一士兵禀报道“童姑娘,大将军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