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喜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是怎么回去的,她呆滞的坐在房间,一动不动的坐了大半夜。
待到回神时全身都已僵硬,她艰难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丑陋的脸,突然呵呵的笑了。
笑着笑着忽而又哭了,似疯魔了般对着镜子时哭时笑。
这么多年的漫长等待不过是场笑话,什么婚约,亲情,爱情统统都是狗屁,明明臭不可闻,自己竟然还视作珍宝。
燕喜,你就是个傻子,丑八怪,活该被人卖,被人骗,被人背叛。
你活该,活该!
在镜子前发了半天痴,燕喜突然觉得很累,她晕沉沉的倒在床上就此一睡不醒。
梦里似沉入一片漆黑寂灭的深海,压抑憋闷困顿烦乱,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浮出水面,她绝望却发不出声音,似乎要被着浓浓的黑色淹没。
从此后燕喜更沉默了,整日钻如屋子也不曾出去,无日无夜的修炼太玄真经的功法,唯有那种全身似胀烈的痛才能让自己觉得还真实的活着。
玄婕也甚是奇怪,原本这个新来的小师妹遭遇凄凉,十分消沉,但为何一夜之间身上浮出暮气沉沉的感觉,沉默的让人心凉。
但她以为燕喜终是对自己遭遇看不开,才越来越消沉,暗怪怪自己修为不高,无法开解,直到半个月后师父出关,炼出三颗洗髓丹。
“玄喜,你没有灵根,根骨也一般,若要走修武这条路,必须服用改良根骨体能的药物,这三颗洗髓丹便有打通和扩展你全身经脉的作用,但此举无疑要逆转你天生体质,服用起来自然痛苦异常,很多男儿都不堪忍受,你可要想清楚,若受不了便放弃,不走这条逆天的苦修之路。在南洺山做一个普通的修道弟子。花开花落顺其自然。或者为师会想办法医好你的烧伤,放你下山嫁人生子……”
“师父,我不怕痛。”燕喜看着刚刚出关稍有些憔悴的老人坚定道。自己这伤恐怕不是那么好医治的,否则一开始师父便会医好自己,何必因是在南洺山下出的事情而心生愧疚,收自己这个毫无灵根,无法修道的人做弟子。南洺择徒之严,她不是深有体会吗。
何况她的性格原本就是外柔内刚,极有韧劲。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让她已经生出不甘的戾气来,老天对自己如此不公,她却偏不认命。
修尘见这个新收的徒弟表情倔强,淡淡的点点头:“你今日便服下第一粒吧。挺过第一关再说。”
燕喜点头毫不犹豫的双手接过拇指大的丹丸一口咽下。
随着丹丸入腹,燕喜便觉得一股热气缓缓的从腹中升起,似在体内挂起一股炙热的飙风,一路横冲直撞,大风过境,一片狼藉,果然剧痛无比。
燕喜不仅咬着牙暗叹这洗髓丹果然霸道。
但很快她就什么都不能想,所有的心神都被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固定。
几滴汗水漫过她的眼睑,她视线模糊的看着玄婕师姐担忧的面容,艰难的冲她笑了下。
随即就发着抖在床上再也无法动弹。
这痛延绵不绝,燕喜想着自己的承诺,始终咬牙不吭一声。其实心里无时无刻不想叫喊自己放弃,她受不了了,但凭着股子韧劲都忍下来,直到最后意识模糊混了过去。
似醒非醒中似乎见一个雪白的身影靠近,一只温润的手贴在头顶缓缓汇入一个清凉的气息,中和了些灼痛。燕喜不由的朝身影靠近。
“这孩子倒能忍。”晕沉中一个好听至极的清雅声音响起。
“是的,师叔,刚才还冲我笑呢。”这个似乎是玄婕师姐的声音。
再次睁眼,入目的便是一脸喜色的玄婕师姐,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玄喜,你总算挺过来了。”玄婕端着药小心的喂玄喜喝下。
燕喜苦笑,确实挺过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体多出地方都渗出了淡淡的血丝,想起那痛来不由一抖,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哪知还没后怕完,师傅捏着剩下的两粒又出现了。
燕喜确实被惊倒,这么快就吃第二粒?
“其实原本三粒一起服用功效最佳,但你是第一次服用,为师怕你忍受不了所以才让你分开服用,玄喜,可还要坚持。”修尘静静看着燕喜。
燕喜打着寒颤,咬牙道:“要服,师父,不如剩下的两粒一并服了吧,徒儿承受的住。”
修尘点头:“好,玄喜你果然没有让为师失望。玄婕帮你师妹服下”
玄婕一脸泪光接过药,送入虚弱不堪动弹不得的燕喜嘴里,她素来善良心软,只觉得这个小师妹实在太过倔强,洗髓丸她不曾吃过,但她跟着师父这些年也学了很多丹经药理,足以相像那是什么样的痛楚。
燕喜觉得自从逃婚入了南洺她对人世间的苦就有了更深的认识,比起被大姑逼着彻夜绣花磨肿双手,烈日底下锄地,寒冬天里洗衣这些以前觉得痛苦不堪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
被那怪物口中的毒火烧身,修炼太玄真经的骨骼麻痛,再到洗髓丹的撕筋裂骨这绵绵无绝期的痛正叫人生不如死。
燕喜这么想着不一会便被巨大的几乎击穿生命的痛苦淹没。
神志不清时似乎那个雪白的身影又出现,一股股清凉的气息再次混入体内,虽然比起排山倒海的灼痛不过是九牛一毛,但燕喜的身体还是如遇甘露样欣喜的靠近。
“三师兄,难怪你不顾众师兄的反对,收这个毫无灵根的徒弟,修音觉得,实在很有你当年风范。”
一身白衣的修音看到燕喜彻底陷入昏迷当中,一直摁在她头顶的手淡淡的收回。俊逸绝伦的脸上挂着微笑缓缓道。
修音叹气点头:“确实让师弟说中了,当日我在逶迤峰下看到这孩子昏迷在那里,通身已经焦黑不变面目,想着被烛阴真火焚烧一夜,即使我们这些修道之人用灵气锻造多年的身体都很难支持,这种柔弱的小姑娘怕是早已气绝,谁知这孩子生命如此顽强,我摸她脉搏好几次都要断绝,偏偏吊着一口气硬撑着,这股倔劲实在甚得我意,你也知道我素来同掌门师兄他们观点不合,把灵根看的太重。始终认为收徒首重心性品德。但云中和玄婕一个爽直一个绵善,虽然都是品格良善之人,但心性却失之坚定,一直觉得遗憾,收下这个孩子原有些是动了恻隐之心,更重要的却是想印证这么多年的所思所想。”
修音淡笑,似昨日黄昏下寂然盛开的昙花:“那师弟愿师兄早日达成心中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