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闻给自己煮了碗年糕当宵夜,杨伯坐在旁边啧啧称赞必闻厨艺了得。
她才不会告诉杨伯自己二十四岁大个女,入了厨房唯一会做的就是煮年糕。
“必闻,今天的事真抱歉,吓坏你了。”杨伯对长子的所为一清二楚,不愧是鬼魂,好像什么都知道。
“没事没事,反正救我命的也是你外孙。”必闻对外形俊朗气度不凡的何鸿霆简直念念不忘。
“对了,我四个儿孙你都接触过了,感觉如何?”
必闻夹一片年糕入嘴,细滑爽口。
她思索一阵,清清嗓才说:“我实话实说,杨爷爷你不要介意。”
杨伯点点头,似早有心理准备。
“你长男平时一脸菩萨样,对人恭敬有礼,笑口常开。其实为人口蜜腹剑,为了争遗产差点下毒手掐死我;你二儿子沉默寡言,性格内敛,倒像是个斯文守规矩的。就是为人懦弱了些,太易被人欺负;三女儿平时泼辣野蛮,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像换个人似的,什么好话都说尽。”必闻喝一口汤,又补充道,“不过幸好你外孙正直明理,又时常助人为乐。”
杨伯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其实你自己的子女你最清楚。我分析的可对?”
“你明天把我那四份遗嘱交给他们,届时你会知道答案。”杨伯神秘地冲必闻眨眨眼,老人家调皮起来和小孩子毫无分别。
李必闻伸手做出“OK”手势。她也想把此事尽快了结,否则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
为了杨家争产事件,李必闻又向公司请了一天假。
天刚蒙蒙亮,李必闻就用杨伯告之的号码把次子杨念秋请到家里来。
他接过写有他是唯一合法遗产继承人的遗嘱时,脸上的表情震惊多过于惊喜,不断低声重复着:“怎么可能……爸爸怎么可能把遗产全给我……”
“如有任何怀疑,可去找笔迹鉴定。”必闻故意做出不耐烦的表情,“遗嘱已交于你手,今后我将不再插手你们家庭事务,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杨念秋识相地收妥遗嘱,向李必闻鞠躬道谢后离去。
李必闻依照此法,将写有各人名字的遗嘱依次交给杨伯三位子女。
因何鸿霆与杨伯三女是母子关系,实在太易穿帮,所以李必闻独留下何鸿霆那份。
接下来这一日,李必闻外出逛街,看了场电影又喝了半小时咖啡,差不多晃到太阳下山才折返回家。才走到小区门口已知道出事。数位小区居民围拢在一起,谈论着下午新近发生的家庭惨剧。
“林太,你知不知道,下午03栋四楼出了命案!”
“当然知道啦,我就住在隔壁栋楼嘛!我还看见救护车警车开到楼下呢!有个女人被抬上车,全身都是……都是血啊!真是好惨!”
“你就好运了,这都被你看到。”
“什么啊,见到血光之灾,起码倒霉三年!”
李必闻本想竖着耳朵听更多料,没想手臂被人用力一拉,整个人都被拖到一边。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何鸿霆出现在眼前。
李必闻不出声。
“是你给了大舅二舅,还有我妈三份遗嘱,害他们互相争斗。”
“受伤的是你妈?”李必闻心有愧疚,她不知事情会闹得这样严重。
何鸿霆摇摇头,说:“是我大舅妈,现在人还躺在重症病房。”
“谁砍伤她的?”李必闻想不到木讷内敛的杨念秋会为遗产砍伤大嫂,如果是也必定是被人苦苦相逼。
“大舅舅。”何鸿霆说。
李必闻脑子嗡嗡响,有种智商不够用的感觉。虽说她见识过杨伯长子的冲动癫狂,但为何他要砍伤自己老婆?如果是错手,那也有够低能。
“不光为遗嘱,我大舅妈和二舅有私情。”何鸿霆放低声音说话,有种家丑不见光的隐晦,“而且,好像我表妹是二舅的女儿。”
李必闻瞬间觉得自己大脑接近短路,马上就要故障停机。
真是乌烟瘴气!
“我原本还看好杨念秋!”李必闻大呼上当,杨念秋绵羊一般人畜无害的形象欺骗了她。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杨念秋与勾搭大嫂的猥琐行径联系在一起。
“他大概想要报复。”
“报复谁?”
“整个家。”何鸿霆叹气又叹气。
李必闻不语。是了,上一代的事情错综复杂,但没有一样是他们能左右的。
“杨家现在如何?”
“警方已经介入,当家庭纠纷处理,两位舅舅都被带走。”何鸿霆说,“对了,他们手中两份遗嘱,都在扭打中被对方撕毁。”
“你母亲还有一份。”
“她已去找律师着手接收房子。”
“恭喜你们,最后的胜利者。”
何鸿霆苦涩微笑,“呵,恭喜她,从不尽孝道,到头来收获所有。”
何鸿霆完全没有李必闻想象中那样欢喜,严格来说,他脸上根本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显然,他与母亲的关系也并非良好,母亲一举获得三百万遗产,好像是与他无关的事。
“必闻,为什么你手上没有第四份遗嘱?”他突然发问,眼睛里投射出无比期待的亮光。
李必闻整颗心凉透。
她不紧不慢从随身手袋中取出第四份遗嘱,上面写着何鸿霆的名字。
何鸿霆拿过遗嘱如获至宝,口中自语道:“这下我也有资格同她斗上一斗!”
他口中充满敌意的“她”,原是十月怀胎生他出来的母亲。
“必闻,等我拿到爷爷的遗产,我再来请你吃饭!”何鸿霆兴高采烈地离去。
李必闻呆望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发觉他也不是那么英俊潇洒。她已经不再关心他们母子的争产大战是大打出手还是对薄公堂,她只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再回来她的世界。
四楼杨家的大门被警务人员用胶带暂时封锁,大人小孩都被带走。
深夜,必闻趁人都散去,钻过封锁带进去,撕掉屋内所有的符咒。
“杨爷爷,你可以回家了。”
一阵凉风骤起。
杨伯手持拐杖站在久违的自己家里。
“必闻,真要多谢你。”
“不客气。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找什么拔氧气管的人,你只是想回来罢了。”
“你何时知道?”
必闻冷冷笑,“我太笨,到最后才知道。我总以为自己懂得识人,其实我只配得零分。”
她一直同情并尊敬的老人家,才是欺骗她利用她最多的人。
李必闻走出杨家,不再回头,她的利用价值已尽,满分完成目标。
杨宅内煤气灶上突然点着火,一张旧照片被风吹起,刚刚好落在灶火上烧成灰烬。
那照片上依稀是个扎粗辫子穿老式工装女裤的年轻女人,相片右下角写着“秋秋”,是杨伯二儿子杨念秋名中那个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