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巫传人
樱红十八岁时,外婆告诉她,她是女巫传人。外婆给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子,她一生下来就是宰相的女儿,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稍长大点就被选为太子妃,继而是皇后,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高贵的女人。直到有一天,她的父亲抢了她丈夫的皇位,将她丈夫贬为王爷、庶人,然后处死了。曾经的皇后成为了废后、最后落发为尼。这位女尼经历了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变故,内心却承受着无人能理解,无法排除的怨恨。为了这种怨恨,她翻阅古籍,学习巫术。她抱养了一个女孩子,将各种咒怨的巫术施在这女孩子身上。濒临死亡的时,废后将自己和女孩子关在一个贴满符咒的房间里,捆住女孩的手脚,废后一边念咒一边一刀一刀的割自己,把自己的血一点一点的滴在女孩子身上。七天之后,尼姑庵里其他的女尼才把门打开,将废后的尸体按照遗嘱秘密处理掉。而这个女孩子也获得了自由,离开了尼姑庵。
这个女孩子就是樱红的祖上,她虽然身体获得了自由,但一辈子没有逃出废后的咒怨。不仅她没有逃出,她的所有子孙都没有逃出去,个个具有法力,却始终过着悲惨的生活。
若干年后,家门中一位女巫与邻家书生相爱,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结为夫妻。但这位书生理解女巫的痛苦,他终身未婚,成了一名道士,专心研究破除咒怨的方法。终其一生,道士都没有办法完全中止这种咒怨,只能将咒怨限定在长女身上,而其他子女则可以如同常人一样生活。
故事讲完了,樱红笑了,她问外婆:“奶奶,您有什么法术呢?有一夜之间把婴儿变成大学毕业生的法术吗?”
外婆优雅的掐了口茶,平和的说:“那样的法术,我肯定也是会的。”樱红吓得张大了嘴,外婆笑着说:“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个婴儿来试一下。当然,法术终归是法术,以我目前修行,我可以让婴儿变成大人,但是只能持续两个小时。”
樱红有点儿半信半疑,她接着想问:怎么样才能获得法术呢?可是话没问出口,外婆已经说了:“有的时候,长女会在一生下来就怀有法术,有的则是长大以后,生了一场病以后才具有法术的。”外婆顿了顿,似乎有点儿犹豫,接着说:“你出世以后,我本以为你是生来就有法术的。谢天谢地,你不是。”
樱红有点不理解:有了法术、做个女巫到底有什么不好呢?但是,樱红转念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问外婆:“奶奶,我妈妈她……”
外婆点了点头说:“是的,你母亲是女巫。她到结婚后才具有法术。她,哎!”外婆叹了口气说:“她修炼的时间太少,所以法术不高。”
祖孙两人沉默了。樱红在想:“如果这是真的,是不是母亲法术再高超一些就能活下来呢?可是,外婆法术很高啊,为什么不能救我母亲呢?这话可不能问外婆啊,这会让她伤心的。”
二、科学与巫术
二十多年来,樱红的外婆第一次对樱红的父亲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大办酒席庆祝自己65岁的生日。虽然不是什么60、70岁大寿,但樱红的父亲冯晋非常爽朗的答应了。因为难产,樱红的母亲生下樱红不到三天就离开了人间,这二十年来,老太太含辛茹苦的将樱红抚养长大,如今,樱红大学毕业、结婚,今年又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儿子。老太太因此觉得高兴,要借办生日宴庆贺一下,冯晋觉得非常能理解。
冯晋高高兴兴去张罗生日宴,安排车子,打电话拜托县城的里的亲戚帮忙准备宴席等等。张罗了一个多星期,一切安排妥当了,一大家子才坐火车、转汽车回到乡下去办寿宴。
樱红的老公诸葛渊一路上都拿着一本小说抓紧一切时间看,出租车上看,火车上也在看,现在坐在汽车里,还在看,外婆就问了:“孙姑爷,你怎么这么喜欢看这本书啊?讲的什么啊?”
诸葛渊还没有答话,樱红已经抢先说了:“天天就知道看小说,孩子也不管,烦死他了。”樱红这么一说,诸葛渊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讪讪的把书放在座位上,起身打算去抱孩子。结果山路弯道多,真是转弯的地方,他没站稳,险些跌倒樱红母子身上了,幸好坐在樱红旁边的外婆一把扶住他。正在给孩子喂奶的樱红瞪了他一眼说:“哎呀,你小心这点儿啊,要是吓着孩子了,可怎么办?”
因为昨天晚上一宿的火车,小慧没怎么睡好,所以有点儿闹情绪。好在这是冯晋包下的车,行停自便,所以就停在路边,大家下车走动一下,樱红的婆婆也早就抱过孩子去,一边走一边哄孩子睡觉了。
诸葛渊则在哄樱红,外婆没有下车,拿着诸葛渊看的小说来翻看。大家上车时,诸葛渊见此情形,就坐在外婆旁边,解释说:“姥姥,我比较无聊才看这些小说的。”
外婆把小说还给诸葛渊问:“孙姑爷,你不是最讲科学的吗?你也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吗?”
诸葛渊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说:“不过是小说而已嘛。”
外婆望着窗外的山路,淡淡的说:“那么,你就是不相信这些了?”
诸葛渊看了外婆一眼,一板一眼的说:“那倒也不是啊,中国有五千年历史,有很多独特的文化,有独特的思维方式和逻辑,不能说全部都是不科学的。再说了,现在的科学也不是万能的,人还是在探索求知中啊,又不是无所不知的神。”
外婆点点头,转过脸对着诸葛渊伸出两个手指来,说:“你的意思是说,有两种不能被称之为不科学,一种是,独特思维方式和逻辑,不为现在主流的、所谓的科学的逻辑所理解和接受的;一种是,现在的科学也解释不了的。是这样吗?”
诸葛渊看着外婆,似乎觉得有点惊讶,又似乎是尊敬和佩服,他点点头说:“是的。”
外婆接着说:“那你觉得哪些事情是真的,哪些是骗人的,或者是迷信的呢?”
“啊?”诸葛渊有摸了摸后脑勺说,“姥姥,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也就看看小说,小说里的那些,反正我觉的就是作家编出来的而已。现实中,我可不知道啊。”
外婆显得有点失望,但一转念似乎就平静了,开玩笑的说:“看我们的博士孙姑爷,真是实在啊。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样是对的。了解一块石头的重量,用称称就行了;了解一个石头的体积,计算就行了;可是知道这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我们要怎样才能分辨呢?”
外婆没在说什么了。晚间终于到了乡间,睡觉的时候,诸葛渊对樱红说:“外婆有的时候跟要参悟大智慧的修行者一样。”
樱红一边指挥诸葛渊去把孩子晚间要用的尿不湿准备好:“去,把尿不湿放床头放好”,一边铺床说:“外婆的学问可是如大海般深广,哪是你这小子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