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不可露白,如此一大笔金子从天而降,放在家里毕竟不保险。余朗不是担心山贼来抢,这里毕竟是允州城,楚地的国都,即便军队被调走,城防卫兵和差役众多,戒备森严。但城中鸡鸣狗盗之辈甚多,防不胜防。
“林小姐,你说我们做点买卖好不好?”余朗将两个匣子放好,突然转过身看着林瑜。
林瑜有些不悦道:“先生怎的还称呼瑜儿为林小姐,难道先生还将瑜儿当作外人?”
“以后称呼你瑜儿吧。”
“嗯。”林瑜的脸上带着几分窃喜道,“瑜儿投奔先生,终于感觉先生将瑜儿当作是一家人了。”
余朗叹了口气,其实昨晚他称呼林瑜“娘子”的时候是为了让韩臸死心,这点林瑜可不知道,林瑜一心等着余朗接纳他,可现在余朗无法给这个体贴动人的“娘子”任何承诺。
林瑜见余朗不说话,问道:“先生说要做买卖,可瑜儿什么都不懂不会,恐怕也不能帮先生什么。”
“你们林家是做茶叶生意起家的,在楚地可说是大的茶商,瑜儿你对茶叶有多少了解?”
“先生也想经营茶叶?”林瑜想了想,“不过现如今几大茶行已经垄断了楚地的茶叶贸易,瑜儿觉得先生还是不要摊这趟浑水。”
“嗯。”余朗点点头,“我只是想听听你对茶叶的认识。”
“瑜儿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虽不是男子,继承不了家业,但瑜儿小的时候就跟随在父亲身旁学习茶道。茶叶分地域,有很多的品种,每年收茶叶基本分四季。其中以春茶为上品,味香浓溢,冬茶为次,秋茶和夏茶不管是在品性和味道上都属末等,因而这两季的茶相对来说便宜的许多。”
余朗一笑道:“其实普通的百姓嘴没那么叼,茶能入口就好,哪还会辨别什么冬茶夏茶龙井花茶的,就像厨房那些茶,我只知道是些几个月前买来的普通花茶,产地和其他的品性一概不知。”
林瑜抿嘴笑道:“所以说先生不适合经营茶叶。”
“那也未必。”余朗拿起刚才林瑜为韩第准备的茶水,喝了一口,“你可说说,如果现如今我们去收茶,收的是哪一季的茶?”
“是夏茶,虽然秋茶已经采摘,但制茶尚需工夫,秋茶应该会在十日后从主产地岭南运到楚地。而这时候的茶也通常是最不好卖的,本身夏茶和秋茶的品质较差,加上产量高,又不会遇上梅雨和冬雪阻塞道路,那些岭南的茶叶行商在楚地逗留的时间不短,楚地的各大茶行也会拼命地压低夏茶和秋茶的价格。”
“也就是便宜。”余朗点点头,“正合我心意。如果我们低买高卖,应该会赚不少钱。”
“看来先生并不会经商,不懂得这些经商的窍门。”林瑜笑道,“其实茶叶的收购价格以及出售价格都不是我们能定下的,而是由各大茶行定价,如果我们定的价跟茶行定的价不同,我们就会被各大茶行挤压,成天会有人来捣乱,甚至官府也会封铺问罪。以后也没人敢卖给我们茶叶,也没人敢来买我们的茶叶。”
“如果我们现在趁低大量买进,而且未来一段日子茶叶的价格走高,官府和商户联盟也不来捣乱,你觉得是不是有利可图呢?”余朗突然问道。
“这……”林瑜脸上有些不能置信,“先生是在说玩笑话吧?”
“不是玩笑话。”余朗正色道,“现如今任何人想开茶铺都行,只要去官府备案。实际上想开茶行却不敢开的人大有人在,因为茶铺的经营权审核不在官府,而在那些商户联盟,也就是各大茶行,他们利用人脉和财力打压异己,使得茶叶这一门生意可以被他们牢牢掌控,利润非常大。但如果未来楚地的茶铺突然多了起来,又有官府为这些茶铺撑腰,那茶叶的收购价格必然会提高,而散卖出售的价格又会降低。其中的利润会被摊薄。”
林瑜出自茶行世家,余朗一说她便明白其中的诀窍。
“如果先生说的前提情况会出现,那茶叶的价格也会如先生所说。不过……”
“没有不过。”余朗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收购一家小一点的茶行。试着去经营一下茶叶。”
林瑜脸上犯难道:“先生,这样会不会冒很大风险?”
“瑜儿,你离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林家没落了,而你却取代了林家在楚地茶行的地位,风风光光被他们请回去吗?或者是你用银钱将现如今的林家茶行收购,由你来当林家的家?”
“这……”林瑜拳头握得紧紧的,“想过,但……这不可能的……在父亲病重以后,现如今主理林家生意的是我二娘以及二叔和三叔,虽然二娘没太多经验,但二叔和三叔都是追随父亲走南闯北多年,对茶行的生意了若指掌,林瑜自问做生意的本事比不上他们。”
“只要你有这心愿,我会帮你完成的。”
林瑜有些感激地看着余朗道:“谢谢您,先生。虽然瑜儿不知道先生从何而来这些金子,但先生肯为瑜儿着想,瑜儿已经心满意足的,瑜儿跟着先生也不求富贵,只求先生肯怜惜瑜儿收瑜儿在身边。先生还是留下这些钱不必要去冒险了。”
“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本来就是横财,不如由财生财。说不定还能帮瑜儿你完成心愿。”
“先生,瑜儿算过,将这些金子折换成银子,大约有六七千两,而林家一年所经营的生意至少是此十倍,先生顺风顺水经营几十年也未必能帮瑜儿完成心愿,先生的心意瑜儿领了。”
“用这些钱,的确是不够进行一场大的生意。但如果我们可以用别人的钱来为我们做生意,那是否会有利可图呢?”
“先生是要借钱?”林瑜一惊,“万万不可,我们还没开始经营生意就要借钱,恐怕……”
“我们不是去借钱。”余朗笑道,“相反,我们会让别人心甘情愿来给我们送钱,帮我们扩大茶叶的生意。”
林瑜脸上犯难道:“先生说的……瑜儿听不懂……”
余朗道:“茶叶,就好比是现货生意。现在岭南的茶商和茶叶很多,价格又不高,我们如果要做茶叶生意就是要做到低买高卖,茶叶涨价,我们才有利可图。”
林瑜点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有些货物就不一样了,如果那些货物未来会降价,我们反而会赚钱。”
林瑜笑道:“货物降价我们会赚钱,这怎么可能?”
“其实不难。楚地的特产中有一种,就是楚丝,也就是楚地的丝绸。楚地的丝绸可说是天下间最好的布之一,每一匹运到外地都会成为抢手货,因此每年到楚地来购买楚丝的人非常多。而这种楚丝却垄断在少数丝绸商人的手中,他们得到官府的庇佑,用很低的价格从各家各户织布的女人手中收购来,又用天价的价格卖给那些楚丝商人。而除了楚地的楚丝商行,其他人根本无法从楚地收购楚丝。”
林瑜道:“虽然林家并不涉猎楚丝的生意,但众所周知楚丝的行情的确是如此。”
“我们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现在正好是秋蚕吐丝的季节,再过两个月,楚丝的交易旺季就会到来。我们可以提前跟外地的楚丝收购商商议,以一个比现如今楚丝价格稍微低一点的价格卖给他,让他们先付我们钱,只要我们信誉保证,他们就会把大把的钱送给我们。我们可以用这些钱来贩卖茶叶。到时候我们有了钱,而在两个月后楚丝又降了价,我们再用卖茶叶赚来的钱去买楚丝交货,一来一回,我们可以赚茶叶涨价的差价和楚丝降价的差价。”
余朗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其实这些不过是资本社会现货买卖和期货交易无货沽空的基础理论。对于余朗来说耳熟能详,但对于林瑜来说,就好像听到一件非常巧妙赚钱的方法。
“可是先生,您真的确定楚丝未来会掉价吗?”林瑜担忧地说,“如果不掉价,我们会损失惨重。”
“也不是很重,只是差价而已,这些金子完全够赔。但如果赚了,那就将是天文数字。”余朗笑道,“我们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收一家便宜的茶行和一间快要倒闭的楚丝店,还有如何让那些外地的楚丝收购商信任。这才是赚钱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