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允州,余朗发现允州的确比昨日出发的时候混乱了许多。
因为监护府挑起的挤兑热潮,近乎全城人人自危,要去钱庄将银子提出来。街上闹事的人也多起来,年关将至,市井的小混混也趁机出来浑水摸鱼,即便是集市上也少见商家出来摆摊卖货。
“看到把银子放在自家的好处了吧?”余朗笑嘻嘻看着刘翎儿,给她的聘礼中,可是把银子全都装了箱送过去的。
刘翎儿一路上对余朗都不理会,此时听他说话,直接将头拧向一边当作是看风景。
到了刘翎儿的米铺,余朗惊奇的发现韩第居然带人在那里恭候。见到余朗,韩第匆忙迎了过来,险些被马撞着。看到公孙让的身影,余朗明白楚王府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使得韩第要到这里来等。
余朗和韩第进了米铺对面的酒楼,一进门韩第便心急火燎地将两日来允州城发生的事情道来。余朗也将跟商明书见面的情况告知了韩第,问及为何商明书会答应相助,余朗便说是“陈述利害”,隐去了二人的关系。等余朗将与商明书的定策和盘托出,韩第的心才稍稍放下,他神色中也带着忧虑,毕竟余朗的计策中并不见得有十分的把握。或者说成功失败各占五成,不过这对根本就无兵无卒的楚王府来说已经是好事。
余朗最担心的还是楚王府是否能凭自己的能力控制允州城的内城,这是他计策中很关键的一步。
韩第忧心道:“楚王府亲卫三百二十人,缉盗衙门衙役有五百人,楚王府可用的,也就这么多。”
“还不到一千人。”余朗盘算了一下,“在六军进城之前必须要控制允州的内城,这些人恐怕力不能及。至少还需要五百人,还要敢于为楚王府卖命。”
允州外城有城防衙门的士兵,要控制不易,而内城照理说是缉盗衙门的管辖范围。只需要一些人,便可控制。
“这,余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从何一下子能来五百人?还要忠于楚王府?”
“那就找城内的市井无赖,或者是无业游民,加上从短工馆雇佣来的短工。人图利,只要有银子,再挑起他们一股热火,忠个一两日的没问题。”
“一两日?”韩第难得一笑,“余兄弟的话老夫真是费解。”
“楚王府跟监护府正面交锋的日子,说一两日也是长了,一旦双方撕破脸皮,局势应该在一日一夜内便可平复。在这一日一夜内,楚王府自身的实力也极为重要,控制允州内城,还要保护楚王的安危。”
跟余朗谈了一些细节,韩第匆忙去找人手,帮监护府在城内制造混乱。余朗也要回去找许生,让他帮忙去找些人来闹事。
允州城乱,在余朗看来是计策成功的第一步。
“你们山贼现在出门都挺讲排场,看那老人家的举止,是你们山寨的军师吧?”刘翎儿见余朗进了门,神色不善地问道。
“你觉得他像山贼?”
“跟你在一起的,人人都像山贼。有件事情忘了问你,你在你们山寨排第几把交椅?”
这次轮到余朗不搭理刘翎儿。刘翎儿也觉得没趣,余朗在那端着茶发愣了半晌,才转过精神道:“俺以前是山贼,那就是前山贼,现在山贼啥的跟俺没关系。如果这山寨是夫妻店,俺坐第一把交椅,你做第二把。”
刘翎儿一脸不屑,改为不搭理余朗。
余朗跟刘翎儿商议了一些找人回来铸造兵器的事宜,准备将熔炉铺子开在城外,如此一来便不会太碍眼。之后余朗便回家去。
林府内,林瑜正在跟林记茶行的伙计,还有瑜记几个铺子尤其是矿井那边的管事的开会。余朗走进客厅,这些大小伙计都看着余朗,余朗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行。”
这些人所说的,也无非是这一两日城内乱事不断,还有应不应该去挤兑的问题。此时的林瑜更加有大掌柜的风范,安排起事情也有章法,说话有威严,对于安定军心很有帮助。林瑜的意见总结起来只有一点,就是暂时保持现状,一切等进一步的情况再做安排。
敌不动我不动。就这么一条中心思想,需要开个这么庄严的会议来解决。余朗觉得有些多余。不过有了林瑜这个大掌柜发话,整个林记和瑜记的伙计也会安定下来。瑜记近来大幅度招收矿工,两家店铺的伙计加起来已经有几百人,可惜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城外深山老林的矿井中,想调他们过来帮楚王府的忙也难。
接下来几日,允州城内到处都是混乱的迹象,市井混混到处去惹是生非。到最后是见了铺子就砸,大白天街上都少有人路过,铺子更是家家户户关闭,反正也即将新年,忙碌了一年,等上元节过了再开门也不迟。林记和瑜记在城内的铺子也都关了。林瑜和余朗也难得清闲,天天在家中,林瑜忙着算账,余朗便教授小易他们三个的学问,还有下棋。
“义父!小易不玩了,您……欺负小易。”
小易执白子,才几十手,已经被余朗吃了几个字,棋面上大大占了劣势。
一旁的于邵拿着一本《上策》,看的起劲,撇过来一眼道:“都说了你下不过义父,还不信。上次义父是让你都看不出来。”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于邵跟小易和林齐已经混熟,本来就是半大的孩子,虽然于邵长他们几岁,但孩子之间总算是有共同语言,虽然于邵看上去还是那么酷酷的不喜欢搭理人。
余朗笑道:“那我们换换座位,你现在换成黑子,我换白子,继续下这一盘。”
“好啊,好啊。”小易看棋面上黑子占了老大的优势,忙不迭应着。
事与愿违,过了几十手,余朗扭转了败局,小易也从兴高采烈的神色变得暗淡,再到哭丧着脸。她又输了。
“看来夫君今日心情不错哩。”林瑜抬起头,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前日姑姑说,让夫君有时间过去说说家常,再说姑父那人也挺好相处,当是熟络。”
余朗记得当日林瑜的姑父胡瑛,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进了林府一段时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交谈了。
“那就去见见,顺带下下棋也好。”
一家人串门,也不需要准备什么礼物。余朗便如此一个人去了林家四女林致玉的院子。一进院门便见到胡瑛在那里修剪一些过冬的花草,见到余朗进来,林致玉和胡瑛都很热情,吩咐丫鬟奉了热茶,本就是晴天朗日,余朗和胡瑛二人便在院中,摆起了棋盘。
“外甥女婿怎的有工夫来下棋?”
胡瑛的棋艺不低,到了中盘,双方还在胶着中。胡瑛隐隐中还占了上风。
余朗道:“近来允州城内不太平,便没去授课,过来见见长辈也是应该。”
“外甥女婿,看来你要输了。”胡瑛下了一步好棋,脸上带着几分笑容道。
“那可真是未必啊。”
余朗接连几步,看似被穷追猛打,一回神,余朗已经解了困,还占了一小面优势。之后余朗便一直在上风中,直到终盘。
“外甥女婿棋高一着,不得不佩服。”
丫鬟又奉上茶点,余朗往屋门里一看,林致玉也在偷瞧着这面。想来胡瑛在林家的地位不高,而林致玉和胡瑛却是恩爱,见到有客人跟丈夫交谈,忍不住多看几眼。
“姑父是否有过出仕的打算?”
胡瑛无奈一笑道:“南夏一朝,也曾考过几次功名,屡试不第。而今北汉刚占据了江山,时局未稳,楚地又不太平,出仕又为谁出?”
余朗听到这些话,就好像当初他的对答一般。
胡瑛又道:“而今城内纷乱,听闻朝廷调楚地六军回楚,看来朝廷灭楚之心未灭。楚王府要遭殃了。”
“那你觉得楚王府这次能化解危机?”
胡瑛摇摇头道:“不知。本来楚王府已是无威之虎,不过近来楚地大事不断,楚王府招招致先,楚王恐怕未必会甘愿伏诛。”
余朗也没想到胡瑛看似两耳不闻身外事,对局势看的也透彻。如果楚王府这次大事可成,楚地便是楚王的天下,必会需要人才,将来为韩第引荐一番也是自然。
本来林致玉要留余朗吃晚饭,不过余朗着急回去,刚到院子,韩第便匆忙来见。
“楚地六军以剿匪为由合一,监护府亲信武明召任六军统领,今晚进城!”
余朗看了看天色,还算明朗。这几日楚王府招募的“敢死队”已经有六七百人,不过这些“敢死队”到现在还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有钱赚。
“吴兆荣现在何处?”
韩第没想到这时候余朗会问吴兆荣,照理说应该更在乎楚地六军今日几时进城。
“午间在监护府露面过,不过下午已经出城,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军营。”
“监护府都尉进军营,齐心昭然若揭。吴兆荣还是没沉住气。”余朗冷笑一声,看着韩第道,“是时候抬着银子去见见那些新招募来的‘兵卒’,激发他们献身楚地的热血。事成与不成,功成与身灭,今晚在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