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出了萧玲珑这事,第二日一大早,萧珊瑚和萧玉瑾二人明显沉默了许多,再也没有了说笑的心情。反而是平时话最少的萧琳琅,不得不站出来和萧太太寒暄。萧太太似乎心情极好,破天荒的说了句:“我记得我们六小姐最喜欢吃酸笋,待会叫厨房做些酸笋汤。”
一向对谁都不远不近的萧太太说出这样一句话,算是十分给萧琳琅脸面了,她就笑盈盈的应了:“我记得宝哥儿也喜欢的,当初他不肯吃饭,还是乳娘抱着他喂了小半碗酸笋汤……”萧太太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语气里多了些许亲昵。
落在萧玉瑾和萧珊瑚耳中,就有了别样的味道。看萧琳琅的眼神多了几丝艳羡和嫉妒,尤其是萧珊瑚,想到自己胞姐落得这样的结局,而萧琳琅却还能谈笑风生,趁机在萧太太面前献殷勤,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一时倒忘了她和萧玲珑原本就面和心不合的事实。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萧太太礼佛,身边的人都会尽量小心,不发出大的声响,迄今还没有人敢在正房外喧闹。果然,萧太太的脸沉了下去,“怎么回事?”紫荆慌忙就出门去瞧,外头很快静了下来。连妈妈忙朝着摆早膳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就趁机将早膳端了上来。
岂料几人尚未入座,紫荆就匆忙撩帘而入,嘴角嗫嚅了几下,才禀道:“夫人,二小姐跳湖了!”她脸色惨白,显然也是震惊不已。刹那间,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萧琳琅吓了一大跳,她没有想到萧玲珑会这样大胆。
不过也可以理解,几个姐妹里面,萧玲珑一向最伶俐,也能讨萧太太欢心,大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许给戴安这样的人吧。不过,说起来,戴安虽然有些油腔滑调,可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可见得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只是家底也太薄了些。
萧太太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跳湖了?死了没有?”紫荆惶然不已,战战兢兢地答道:“花园里扫地的婆子发现得早,就叫了识水性的媳妇子将二小姐拖了上来,如今昏迷不醒,紫芝来求情,说是要寻大夫瞧瞧……”
这样说,就是还活着了。萧琳琅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觉得,萧玲珑这下算是彻底得罪了萧太太,日后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事到如今,还不如死了……
“寻大夫?”萧太太冷笑了一声,语带讥讽,“既然知道寻大夫,当初怎么不看好自己的主子?”目光缓缓扫过屋子内众人,“既然我们二小姐宁死也不肯出嫁,那就不嫁好了!”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萧琳琅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和萧玲珑一母所出的萧珊瑚额头都沁出了细细的汗,萧太太的手段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不由暗自嗔怪萧玲珑不识大局,到最后还是拖累了她和三姨娘。念头闪过,不由暗暗祈祷,只盼着三姨娘那边可千万不要乱了手脚才好。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在她起了这个念头没有多久,就有小丫鬟通禀,说三姨娘来了。
众人都有些诧异,但想到萧玲珑的事,又均心领神会。
三姨娘自从萧县令过世以后,就一直呆在后院的小院子里,和五姨娘一起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萧太太索性就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也不叫她们在身旁服侍。萧琳琅有些明白萧太太的心思,萧县令在世时,萧太太一味做贤良人,不好拈酸吃醋,可如今,萧太太作为整个萧家最有地位的人,想给谁脸色看就给谁脸色看,自然也不想几位姨娘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膈应了。
况且那小院子也是整个后院最破旧的地方,终日不见太阳,阴冷潮湿不说,还有不少爬虫。之前好几年没有住人,也没有来得及修缮,几位姨娘就搬了进去。七姨娘是萧太太的陪嫁丫鬟,萧太太自己做主纳的,待遇也就相应的好一些,好歹住在了朝阳的院子里。
果然是母女连心,萧玲珑一出这事,三姨娘就出现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是她们可以呆的了。
萧琳琅立刻站了起来,“母亲,我去给看看宝哥儿吧。”萧玲珑跳湖的消息只怕是传遍了内院,现下正乱得很,此话正合了萧太太的心意,神色缓和了不少,“正好督促他习字,还有几页纸没有写完呢!”
得了萧太太的许可,萧琳琅忙避了出去,出了院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夏兰几个也吓得不轻,她们从没想过会有人敢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违抗萧太太,只怕用不了多久,萧太太苛待庶女的名声就会传出去了。到时候遭殃的绝不会是那些看笑话的人,只会是这些日日在萧太太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小姐姨娘们。
萧玉瑾看着萧琳琅离去的背影,嘴抿了抿,咬咬牙,借口要倒茶,避到了一旁的耳房。接下来就剩萧珊瑚了,偏偏三姨娘是她的生母,她说什么也不能走开,只得硬着头皮在一旁站着,退后了好几步,借着花几,恨不能将身子隐藏起来才好。
三姨娘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二小姐顽劣不懂事,还请太太高抬贵手……”
连妈妈看着萧太太的脸色,早已将不相干的人遣了下去,只余下几个心腹。萧太太四平八稳的坐在榻上,信手捻起佛珠,竟带了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三姨娘这是怎么了?”语气随和,看向她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的锋利。
三姨娘本是萧县令上峰家的丫鬟,只因生得貌美,当初被萧县令多看了几眼,上峰本就是知音识雅的人,立刻就将三姨娘赏给了她。三姨娘因此就有些傲气,进门又得宠,对萧太太难免有些敷衍,那时候萧太太反而待她十分热忱,谁知道只等萧县令一死,处境就完全变了。
接触到那样的目光,三姨娘不禁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