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县令过世后,三姨娘在那破旧的院子里熬了几年,早就心如死灰,只是心里还记挂着萧珊瑚和萧玲珑两个女儿,不得不在萧太太面前应承着,只是此次萧玲珑的事情让她看清楚,无论她是否伏低做小,萧太太都不会放过她了。
一念闪过,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太太,求您救救二小姐,她年纪轻,不识好歹,冒犯了您……”她的话很快被萧太太打断,“年纪轻?“萧太太笑眯眯的望着三姨娘,”这天也热了,姨娘莫不是热糊涂了吧,二小姐是我的女儿,我如何会与她计较?既然她不喜欢这门亲事,那再为她找一户人家也就是了。”
三姨娘心里便如那寒冬料峭,覆盖了三尺冰霜。照萧太太的性子,这再找人家,只能越找越差,说不定和戴安比起来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可看着萧太太的脸色,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恨恨的瞪了萧太太一眼,起身告辞。
萧太太却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轻描淡写的说道:“三姨娘心气浮躁,先去抄一千页佛经再出来吧。”说着,不待三姨娘说话,就吩咐两个婆子将她架了出去。
一旁的萧珊瑚看了全场,早已是面无血色。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走出这道门。萧太太显然早就发现了她,或者说一直就没有忽视她,面色不改,淡淡道:“既然二小姐不愿意出嫁,那就五小姐嫁过去吧,戴安我见过几次,是不错的年轻人。”
萧珊瑚全身一软,跪在了地上。
萧玲珑还是被救过来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两三个个小丫鬟,各个都坐在床边抹泪。外头天色黯淡,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是迷迷糊糊的喊:“紫芝……紫芝……”声音嘶哑,无人应承。几个小丫头发现她醒来,脸上也没有欣喜之色,反而多了一丝怨恨一闪而过,语气也就显得有些生硬:“紫芝和紫菱都被牙婆子领走了,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话说得这样的直接,萧玲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就扯下了床头的绣带,扔在了那小丫鬟脸上,只是她才醒来,身子仍有些疲软,不过动了一动,就气喘吁吁。那小丫鬟看她的目光似冰雪一样的冷漠:“小姐还是消停些吧,不然紫芝姐姐就算是白苦了这一场,我们也不想步两位姐姐的后尘。”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哪个丫鬟敢当面这样挤兑她。萧玲珑胀得脸色通红,偏偏身边没有一件物事,也不能甩出去泄泻火,想要开口骂几句,嗓子又哑的说不出话来。小丫鬟默默的看着她,冷冷说道:“二小姐还不知道吧,三姨娘已经被太太禁足,身边只有一个粗使婆子,听说已经抄了一百张佛经了。”
萧玲珑的心瞬间跌倒了谷底。
嫁给戴安的消息传来时,她自然十分不甘,又气又恼,再加上被萧珊瑚挤兑了几句,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就想跳湖吓唬吓唬萧太太,谁知道反而会连累了三姨娘!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怨恨,再想到自己病着,萧珊瑚作为胞妹,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就更烦躁了。
好不容易有小丫鬟端着茶来让她润了润嗓子,这才又问道:“五小姐呢?”语气十分不善。那小丫鬟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良久才笑道:“二小姐昏睡了这两日,也难怪不知道,太太说二小姐不愿意嫁,就五小姐嫁过去好了。”
萧玲珑一愣,随即心里一阵快意。
萧琳琅这边也早早的得了消息。
石竹就叹了口气:“听说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只是可怜紫芝,听说那牙婆子专把人买到窑子里去,也不知道她怎样了……”说着,抹了抹泪,似乎觉得在萧琳琅面前说这些不妥,打住了话头。
萧琳琅没有做声。
只有爱你的人才会在乎你的生命,否则,你凭什么拿与别人根本不相干的生命去威胁?她们不过是萧太太名义上的女儿,萧太太又怎么会为她们感到心痛,又怎会在意她们的死活!萧玲珑到底是看得不够通透,对于萧太太这样的人,这一点小威胁,算得了什么!
反倒是三姨娘和紫芝,紫菱三人,无端受了拖累。想到紫芝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面孔,萧琳琅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如果有一天她也惹恼了萧太太,那她身边的人,还有七姨娘,会有什么结局呢?
萧琳琅觉得很难过。
很多人觉得如她们这样的小姐,衣食无忧,还有丫鬟使唤,十指不沾阳春水,再幸福不过了,可谁知道她们的苦处!这样每一天每一天都要看人脸色,随时担心会不会被胡乱婚配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
晚上去问安的时候却又一派平静,和萧太太说着家常,提也没有提萧玲珑的事。萧太太一向喜欢上道的人,见下首的萧玉瑾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眼睛眯了眯,“我们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萧玉瑾哪里敢说自己受到了惊吓,只随口扯了几句:“母亲和六妹妹说得这样高兴,我哪里好插嘴的,没得惹人不高兴!”糟了!等萧玉瑾意识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萧太太已笑着端起了茶盏,仿佛没有听懂一般。
萧玉瑾欲补救几句,却见连妈妈已带人摆上了碗筷,只得罢了。
没几天,三姨娘上吊了。
萧太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平静,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倒是宝哥儿被来人急匆匆的模样吓住,脸色有些发白。萧太太就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笑着哄宝哥儿:“宝哥儿不怕,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还是内院曹妈妈吩咐几个妈妈去请的大夫,谁知道大夫赶到的时候,三姨娘已经断气了。
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粗使婆子早去与人赌钱了。
内院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