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二人在酒楼闲谈后,步非烟便时常邀莫宁一同岀堡游玩。这一日,柳翠翘与莫宁正在流云堡园内下棋,齐钰站在一旁观战,眼见莫宁好大一片黑子已经岌岌可危,正苦思破解之道。四下除了几声莺啼,静谧无声,近旁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笛声,刺耳非常,把三人吓了一跳。莫宁遂把手中黑子一丢,哈哈笑道:“柳姑娘下得一手好棋,莫宁甘拜下风。”柳翠翘微笑道:“莫大哥承让了。”齐钰转身向适才笛音传来处看了看,笑道:“想必是烟儿那丫头弄鬼,莫少侠,柳仙子,咱们且去看看?”说着向笛音传来处走去。莫宁、柳翠翘紧随其后,转过一座假山,果然看见步非烟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手横一管竹笛凑在唇边,断断续续的,不成音律。“烟儿,你在做什么?”齐钰扬声叫道。步非烟转头一看,起身笑道:“齐三哥,柳姐姐,前一****听得柳姐姐吹得箫曲十分动听,想起幼时也曾学过吹笛,便想着练一曲笛子与柳姐姐一同吹奏,岂不是美事?”说着又横笛唇上,吹出几个不成曲调的音符,皱眉道:“只是这笛子不好,怎地吹不出曲子来?”莫宁闻言嘴角一翘,忙低头咳嗽一声。柳翠翘睁大一双美目,努力忍住快要绽开的笑容。齐钰直接哈哈大笑,半晌才在步非烟的瞪视下收了笑容,摇头道:“只怕不是笛子不好,是吹笛的人学的时候不肯好好练习吧。”
步非烟听了也不恼,随手将笛子塞在齐钰怀里,走到柳翠翘身边道:“柳姐姐,不如你教我吹箫如何?待我学会以后,咱们姐妹双箫合璧,气死齐三。”齐钰在一旁听了又是一阵大笑。柳翠翘笑着点头称好。
四人正在说笑,流云堡一个信差来到齐钰面前,呈上一封书信。齐钰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递给柳翠翘:“柳姑娘,你的信。”回头问信使:“大师兄和二师兄可回来了?可有书信?”见那信使都摇头道“不曾”。边挥手让他退下。这边柳翠翘看完书信,冲齐钰施了一礼说:“齐三哥,翠翘多日打扰,本想等白堡主出关后当面致谢,奈何家师来信要翠翘火速回去,只好失礼了。”齐钰连说“不敢”,吩咐下人立刻为柳翠翘备马。
一旁莫宁想到自己也已经在流云堡住了半月有余,便也借此告辞,称要继续游历江湖,不敢久留。齐钰连连挽留,见莫宁去意已定,只好叹息一声,请莫宁多留一晚,以便他做些准备。莫宁点头答应,转头却见刚刚还在身边的步非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第二日一早,莫宁梳洗完毕,齐钰便牵来一匹骏马,对莫宁道:“此马名叫踏雪黑煞,乃是齐某亲自挑的,神骏非常,莫少侠如不嫌弃,便送与莫少侠代步。”莫宁一看此马通体漆黑如夜,只四蹄雪白,膘肥体壮,刚要推拒,齐钰又道:“莫少侠恩义,替齐某报了那灭门深仇,已然无以为报,只得为莫少侠备了此马聊表心意。莫少侠若是连此马都不收下,岂非叫齐某愧杀了?”莫宁见齐钰说得诚恳,不好再推,想了想道:“齐兄既如此说,莫宁不敢再推,便收下了。只是莫宁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齐兄能够答应。”
齐钰忙答应:“莫少侠请讲。”
“莫宁在流云堡一住半月,多蒙齐兄照顾,自觉与齐兄甚是投缘。莫宁自幼便是孤儿,被家师抱养,孤身一人,从无兄长照拂。齐兄若是不弃,莫宁愿与齐兄结为异姓兄弟。不知齐兄意下如何?”齐钰听莫宁如此说,简直大喜过望,忙不迭答应下来。两人便在流云堡设香案,供瓜果,结了异姓兄弟。“如此,小弟便告辞了,三哥珍重!”莫宁冲齐钰拱拱手,翻身上马,离开了流云堡。
走了不到五十里,忽然看见路边站着一匹桃花驹,马旁一个娇俏身影正看着自己嘻嘻而笑,莫宁赶紧拉住马缰,跳下马,奇道:“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自然是在等你。”步非烟理所当然地回答。“等我?”莫宁只觉得一头雾水。“嗯,等你。”步非烟点头,“昨日柳姐姐走了,今日你也要走了,实在无聊得很。我便一早等在这里,与你一同游历江湖啊。你怎地这般慢才到这里?我都等了两个时辰了。快走吧。咱们先去哪里?”
莫宁愣愣地看着步非烟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才反应过来:“步姑娘,你此番出来,齐三哥可晓得?”“我给他在房内留了书信,”步非烟催促道,“所以咱们快些走,一时他追来,我便走不得了。”
莫宁心知若他不答应,这丫头心思极灵,一定会自行想办法跟来,倒不如放在自己眼前,还可照顾一二,便点头应允:“好。”
莫宁有了步非烟相伴,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游山玩水,倒不寂寞。只是一过城镇,这步非烟必要停上一停,挑当地最有名的酒楼,点一桌子当地的名菜好酒,尝上一尝。偏又吃不了多少,往往那一桌子菜点了来,她自己只每样吃个三两口便住了筷,剩下的都喂了莫宁。只是对好酒来者不拒,又有千杯不醉之能,每每能与莫宁对饮,喝上一整坛。
一日行到一处不知名的山林,忽然听见树上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敲击声,步非烟循声一看,惊喜地道:“好可爱的鸟儿。”身随话动,施展轻功彩云追向鸟儿抓去。那鸟儿正在捉虫儿吃,瞧见无端端一个人突然扑向自己,忙扇动翅膀,扑棱棱飞起来,躲过步非烟这一抓。步非烟见鸟儿逃了,也不落地,足尖轻点树梢,在半空中一拧纤腰,追了过去。谁料那鸟儿又躲了过去。
莫宁在马上看得有趣,见步非烟三抓不中,也施展轻功回风舞雪,那小鸟躲过了步非烟,却没防着莫宁,被他轻轻握在手里。步非烟见莫宁得手,欢叫一声,落在地上。“给你。”莫宁将握在手中的小鸟递给步非烟,看她欢天喜地的接过,也跟着微微笑起来。步非烟小心翼翼地握着小鸟,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爱不释手。“莫宁哥哥,你看着小鸟多好看,嘴巴青青的,头却是桃红色的。还会笃笃的敲门呢。”步非烟用一只手指抚弄着鸟儿头上的羽毛,轻声呢喃,“看样子你一定是只鸟儿宝宝了,一定也和我一样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玩的吧……”说到这里,就低头不语了,只一下一下抚弄着小鸟。莫宁见此情景心知这步非烟必是想家了,有心劝慰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不开口,只默默看着,林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步非烟双手一扬,看着小鸟扑闪着翅膀飞远,口中念着:“去吧,去吧,回家去吧,免得被你爹爹责罚!可当心别再被莫宁这样的坏人抓到啦!”说的莫宁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怎地我就成了坏人了?
“莫宁,我们走吧!”转过脸来的,又是那个活泼爱笑的步非烟,丝毫不见刚刚情绪低落的影子。
两个人牵着马往前走,步非烟忽然回过头来问:“莫宁,听说你是天机老叟的唯一弟子,自小在天山长大,那里千里无人烟,你不寂寞么?”莫宁想了想,摇头道:“不寂寞的。虽然天山只我和师父两个人,但是师父心性与你相似,也是爱说爱笑的顽童一般,总会变着法子给我找来些有趣的东西。”“谁是顽童了?”步非烟不依地白了莫宁一眼,接着问,“那天机老叟对你可凶不凶?若是他曾凶你,你别怕,只管告诉我,我定上天山帮你拔他的胡子去。”“师父从不曾凶过我。”莫宁又摇摇头,停了片刻又说,“以前从未有人说过要帮我出气,你是第一个。谢谢你啦!”“莫宁,我这样整日缠着你,你可烦了么?”这句话步非烟的声音又低又轻,莫宁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步非烟极认真的看着自己,莫宁低头想了一想方道:“我自幼跟着师父在天山学艺,不曾见过许多人,这次下山也多是自己一个人。自从有你相伴,才有人可以一起说笑,一起喝酒,怎么会烦?”“真的么?”步非烟双眼一亮,“那我以后一直陪着你可好?”“这怎么可以?”莫宁惊讶的说。“你不喜欢我陪着么?”步非烟小脸一暗。“你很好,有你陪着我自是欢喜的,”莫宁见她伤心,急忙说,“只是你总是要回家的,岂能一直陪着我。”步非烟却似没有听见后半句,心里欢喜道:他说我很好,有我陪着他是欢喜的。这可太好了。我可要一直陪着他才好。
想到这里。抬头见莫宁正看着她,脸上隐隐带着关心,忙甜甜一笑道:“莫宁,快些走吧。天都要黑了,再不快些,咱们便要宿在这山林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