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破庙放眼四望,一个人影也没有。步非烟提声叫道:“非烟来了。”一连三声,只是不见有人回应。眼看午时将过,还是不见嗜血魔姬现身,步非烟犹疑地掏出黑布和袖箭,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可是自己漏了什么信息?忽然目光一凝,步非烟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布,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转身向破庙外跑去。
刚刚出得庙门,步非烟便看见莫宁和柳翠翘并肩站在不远的一棵树下,定定地看着自己。放慢脚步缓缓走到二人面前停下,步非烟看着莫宁的眼睛冷冷地问:“是谁的主意?”莫宁躲开她的目光,沉声问道:“你来这里见谁?”“不是你,是不是?”步非烟仍然看着他问,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苦涩和惧意。莫宁仍旧回避着她的视线,声音也变得轻飘飘苦涩涩的:“不是你,是不是?”一样的问题,一样的惧意。
柳翠翘温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闷:“非烟妹妹,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何妨告诉咱们?”“咱们?咱们是谁?谁是咱们?”步非烟冷笑了一声,双眼如刀钉在柳翠翘脸上,“那黑绸是你山庄里的。”柳翠翘脸色一白,良久才叹息了一声:“是。”“为什么?”步非烟不再看她,继续盯着莫宁道,“事发之时,我是与你在一起的。”
莫宁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步非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一白,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涩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莫宁的左手,正握着她的流光映月剑。
莫宁抬起头,看了柳翠翘一眼沉声道:“不要跟来。”大步向破庙里走去,经过步非烟身侧时候,脚下不停,转头看了她一眼。步非烟咬了咬嘴唇,转身跟了上去。柳翠翘站在原地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破庙,双拳紧握,急速地喘了两口气。
不多时,莫宁一个人走了出来,手中仍握着步非烟的流光映月剑。柳翠翘忙迎上前去,向他身后看了看,轻声问道:“非烟妹妹呢?”“走了。”莫宁的声音听不出喜悲,漠漠然地道,“回去吧。”再次看了看他身后,柳翠翘垂下眼帘掩住目光中兴奋与失望交杂的神色,温婉地道了声“好”,跟在莫宁身后向翠竹山庄走去。
两个人一路默然无语,莫宁的脚步却越来越快,渐渐飞奔起来。柳翠翘静静地跟在后面,却不挨近,始终与莫宁保持着一段距离。眼见翠竹山庄的大门近在眼前了,莫宁猛地停下脚步,等着柳翠翘到了身边,才沉声道:“非烟这么做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明说……我,我始终是不信……”柳翠翘几乎忍不住心中的郁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她宁可离开这里,也不与你解释清楚么?”
自从离开破庙,步非烟咬紧牙忍住眼中的酸涩,一路不停地向忘忧谷跑去,脑中翻腾着莫宁那一声声的质问:“你的剑不是被掳走你的人拿走了么?为什么会藏在你的房间里?为什么要藏起来?你以为给你留消息的人是谁?为什么你会在山庄附近的林子里等这消息?是不是君凌云?所有这一切是不是都和君凌云有关系?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说话!”
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步非烟闭了闭眼:啊,对了。自己说的是:“若是疑我,为何不直接问我?何必如此试探于我?既然已经不信我,又何必再来问我?为何不信我?”为何不信我?为何不信我?为何不信我?脑海中仿佛只剩了这一句,回回旋旋,一声比一声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眼前终于出现了“忘忧谷”那三个大字。步非烟停下脚步,剧烈的喘息着。为什么我想不起他是如何回答我的?步非烟喘息着想道:是了。他没有回答我。他让我走。他说:“你走吧。”他让我现在就走。头痛,头好痛。我一定是病了,快些找米伯伯治一治才好!纷乱的思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宣泄而出,只留给步非烟强烈的头痛。
米问天正提着木桶在药圃里施肥,忽然听见一声轻一声重的脚步声从谷口传进来,向自己的住所逼近。放下手里的东西,米问天直起腰皱眉看向谷口那团黄雾,心里纳闷道:这人是谁?听脚步声这内功心法似乎与非烟是一路的,怎地如此纷乱无序?
待那娇小的身影自浓雾中缓缓出现,慢慢清晰,米问天愕然地看着步非烟惨白着一张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快步迎上去,米问天一把捉住步非烟的右手脉门,越诊脸色越黑。看着步非烟恍惚的神情,米问天放开手,眼见她走过自己身边,才猛地一掌击在她背心上。步非烟身子一晃,“哇”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
米问天黑着脸看步非烟吐出那一口淤血之后,神色不再那么恍惚,知道回头看是谁打了她一掌了,才开口道:“进屋去。”步非烟眨眨眼睛,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眼圈一红,乖乖进屋坐在了桌边等着。
米问天回身将药圃里的活儿干完,才将木桶往地上一扔,进了屋子。抬头看见步非烟还是那副要哭不哭地表情,米问天刚刚压下的怒气又高涨起来,恨声道:“要哭便哭,把自己憋出个郁结攻心血脉逆行,可没见莫宁那小子心疼你!”步非烟睁大眼睛,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泪眼模糊间看见对面米问天心痛的神情,步非烟伸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抽了抽鼻子摇头笑道:“可是气糊涂了,这有什么好哭的!”言语间嘴角还翘着,泪水却仍然不断地落下来,步非烟努力了一会儿便放下手,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由泪水成串地滚落下来,却仍然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哭泣声。米问天在一旁看着,忍了又忍,一屁股坐下闷声闷气地道:“你这是气我老头子呢!在我这里还憋着做什么?”
步非烟摇摇头,吸着鼻子道:“没有憋着,没有什么可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