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阳光似乎来得特别迟，特别的缓慢。
当第一缕光洒在浣娘头梢时，屋外已经叽叽喳喳闹成了一片。
浣娘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房门，却不想芜儿和小伍没有把持住力量，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们……”浣娘扶起跌倒在地的芜儿。
“是芜儿不放心你，所以要听听小姐屋里还有没有声音……”小伍或许是从来没有做过偷听别人墙角的事，所以说起话来显得特别不自然。
浣娘理了理头发，沿着床沿坐下。
她很快反映过来，问道：“小雨呢？”
“她走了。”芜儿没好气地说。
“什么？”浣娘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芜儿按住她的肩头，认真地说：“不是我们敢她走的，是她自己主动要走的。再说，她连那种事情都能做的出来，还怕……”
小伍看芜儿口无遮拦地一溜烟说下去，忙挡了她的话：“她走了也好，小姐别放在心上。”
“就是。”芜儿一脸神气地附和着。
浣娘没有发表她的意见。在这一刻，她的大脑似乎是停止了运转，一片空白，心中茫然。
吃完早饭，浣娘就打算先去史家探探情况。走到半路，才想起钱铭来。说不定他已经知道此事了，不，是一定知道了。那么大的字印在报纸上，不会有人看不见的。
所以还是先去钱庄问问钱铭再说，毕竟他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自由出入史家，打探消息什么的比自己方便多了。
于是，没有多想，就朝钱庄走去。
小雨已经不在钱庄了，今天一早她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一切，都是钱铭亲口告诉她的。
浣娘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自己还来不及对她狠心，她就走了，走的那么让人牵肠挂肚。
“什么？”
这是浣娘今天听到的第二个震惊的消息，那就是钱礼打算让钱铭和碧儿完婚。
“爹听说你回去了，哦，也就是碧儿，昨晚连夜就叫上我一起登门拜访。并且……定下了成婚的时间……”钱铭说话时的吞吞吐吐让浣娘不得不相信这就是第二个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怎么也料想不到事情会进展到今天的这个局面。
一切是不是很讽刺呢？当初她还是史家二小姐的时候，明明有一桩好姻缘，她偏偏不要。而现在呢？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要和别人成亲了。浣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感，压抑着她的心脏。
钱铭看浣娘的脸色一会儿变得煞白，以为她是前些日子身子没有好全，想赶忙扶她坐下。
她却避开了钱铭的手，“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浣娘，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
“你刚叫我什么？”
“浣娘。”钱铭再次温柔地唤了她一声。
她实在忍不住泪水，哇一下就哭了出来。
“再多叫我几声吧，这个名字再也不属于我了。她已经是姐姐的了。”
钱铭婆娑着浣娘的头发，一把揽她入怀，“我喜欢的是你，到死都是……”
浣娘立马抬起头来，捂住了他的嘴。
两个人的视线重叠在一起，彼此都是泪光闪闪的。
钱铭终于对她说出了那句话，终于！
这句话，一句简单的“我喜欢你”，浣娘似乎盼了好久好久，突然间听到了他这样的表白，心中悲喜交加，哭得更厉害了。
喜的是他们终于确定了彼此对方的心意，悲的是这一刻他对她说“我喜欢你”，下一刻就要和别人结为夫妻了。若是这样，她宁愿不要他的那一声表白，那样生活或许还会坦然些。
难道要和自己的亲姐姐抢丈夫吗？她做不到。
浣娘从钱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到自己的眼泪在他胸前印下的一片潮湿，轻轻地用手抚摸着。
他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的却很温暖。
钱铭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耳边，一点点向她靠近。他的唇盖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是那样温暖，浣娘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他的热情给溶化了，只剩下天旋地转。
好长一会儿，他才从她脸上移开，耐心地擦干了她所有的眼泪。
“好咸哪。”
“什么？”浣娘红着脸问。
“你的眼泪，我刚刚尝到了你的眼泪，是苦的。”他依然拥着她。
她也没有挣脱。
笑道：“谁的眼泪不都是咸的，都是苦的？”
钱铭摇摇头，他的发丝嵌入了她的眼睛，痒痒的。
“你放心。”他郑重地说。
我放心？我放心什么？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浣娘想着想着便笑了，刚才的烦恼似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我不会和碧儿成亲的，若要成亲，我的妻子也只有你一个。还有，这几日，我会尽快让你和碧儿见上一面的。我昨晚见到她时，她还很好……”
“我知道了。”浣娘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他顺势又在她的面颊吻了一下，才肯罢休。
和钱铭分别后，浣娘无知觉地朝家中走去。
她脑袋里全部都是粉红色的幻想，只是这些所有的美好都像肥皂泡一样易碎，显得那么的不牢靠。
但她选择把心交给钱铭。这是她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原来，爱情就是这样的。怪不得它可以让那么多人为之意乱情迷。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浣娘都愿意好好守护她的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或许有一天它会改变，甚至是消逝不见，但爱的感觉永远都会留存在她的心里，封存在她最美的年华中，永不褪色。
这就是爱情，这才是爱情。
早上出门时家中是乱糟糟的一片，现在回去，却沉默地让人觉得害怕，好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一样。
吴敏英板着脸坐在厅堂门口，芜儿看样子还没有回来，只有小伍不停地向浣娘使眼色。
“怎么了？”浣娘轻声问。
“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当我是瞎了吗？”浣娘从没有见过吴敏英这样生气过。
“干妈，这是怎么了？”
“碧儿是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了史家小姐？你们当我都不知道？”
浣娘吃了一惊，她是怎么知道的。忙用眼神问小伍，小伍的眼神则明显是不知道。
浣娘挪到吴敏英身边，凑到她耳边，“干妈，您先消消气。您放心，我刚才去找钱少爷了，我们商量一定会把碧儿救出来的。而且……”
浣娘正说着，又看到小伍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她这才看到了桌子上今天最新的报纸。
浣娘拿起来看，上面印着钱铭和碧儿的照片，上面有一行醒目的大字：“钱史两家喜结连理”。
浣娘正想着要怎么向吴敏英解释，她就开口了：“碧儿不能和他成亲！”
她的话很坚决，有一种死也不能的气势，让浣娘觉得胆寒。
屋外月光如波，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
